小李子歡天喜地地朝羅啓煜躬了躬身,便緩緩退走了。
羅啓煜将荷包小心翼翼地藏進了袖子裏,随後便出宮去了。
剪下一段青絲,趙郡然又将發髻重新挽起。海蘭爲趙郡然插戴上簪子,說道:“六殿下已經班師回朝,何故陛下還是不肯放了小姐呢。”
趙郡然淡淡一笑,說道:“陛下還未對将士們行過嘉獎,暫且算不得班師回朝。等明日過後,六殿下方才能夠向陛下提議。”
海蘭有些放心地點了點頭道:“那就好,我還以爲陛下不打算放小姐出宮了呢。”
趙郡然回頭看了她一眼,笑道:“才不過住了幾日,你便這般着急出宮了。何采女這裏,倒也不曾虧待過你我。”
海蘭道:“何采女對我和小姐自然是照拂有加,隻是宮中諸多約束,海蘭終究是怕小姐不習慣。”
“住得久了,倒也習慣了。況且在相府的時候,也不見得有多少自由。我暫時還沒有打算出宮,你若覺得不習慣,我便想辦法将你送出去。”
海蘭忙擺手道:“小姐說的哪裏話,海蘭本就是爲了來伺候小姐的,若是小姐不出宮,海蘭便也不願意出宮的。”想了想,她又問道,“隻是若陛下首肯,小姐何故還是不願意出宮呢?”
趙郡然微不可查地歎了一口氣,卻是沒有作答。
羅啓煜回到府中,又将趙郡然說得話仔仔細細思索了一遍。究竟是什麽事,趙郡然想要任性一回呢?
趙郡然慣愛同他打啞謎,若非他自認爲還算聰慧,先前那幾次對付羅啓煥,怕是根本不可能同趙郡然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
羅啓煜将荷包裏的烏發取出來,仔仔細細端詳了一陣,方才明白過來原來是他會錯了趙郡然的意思。她贈他青絲,并非對他相許,而是要告訴他,羅啓煜正當前途繁華之時,何必爲她而任性。他若執意任性救她,或許青燈佛影便是她最好的下場。
看樣子趙郡然已然摸透了皇帝的心思,更是摸透了羅啓煜的心思。
羅啓煜本是想着,等明日早朝受嘉獎之後,他便懇請皇帝履行賭約,将趙郡然放出宮去。如若皇帝借故拖延,他便以“君無戲言”爲由,使得皇帝不得不履行承諾。
現在想來,就算皇帝答應放趙郡然出宮又如何。隻要皇帝對趙郡然起了殺心,她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是跑步了的。反倒是留在宮中,隻要她處處循規蹈矩,小心翼翼,皇帝又有什麽理由殺她呢。
如此思量着,羅啓煜便放棄了早朝時爲趙郡然求情的念頭。
他再次看了一眼那縷青絲,心中漸漸升起一絲失落。
羅啓煜是失落,然而邵敏茹卻是失望,或者說是絕望。這十天來,她費盡心機,爲的便是讓趙郡然再無活命的機會,可是沒想到到頭來得到的竟是趙郡然已經按時入宮的消息。
她從邵振楠口中聽聞此事的時候,怔愣了好一會兒。
雲染也是有些難以置信,那婆婆分明告訴她,趙郡然已經死了,怎麽平白無故就進宮去了呢。難道是她嫌棄酬勞太少,便出賣了自己?想到這裏,雲染有些憤憤道:“小姐,那老婆子使詐,我定要叫她好看。”
邵敏茹扭頭将她牢牢望住,那眼神中帶着冷冽的鋒芒,吓得雲染打了個寒噤。
雲染還沒來得及後退,邵敏茹的手掌已經落在了她的臉上。“究竟是誰使詐,我定會查清楚的。你若是個吃裏扒外的東西,我定不饒你。”
雲染被邵敏茹那一掌打得幾乎要痛暈過去,她捂着臉頰,滿是委屈地看着邵敏茹道:“雲染對小姐忠心不二,難道小姐懷疑雲染嗎?”
邵敏茹冷冷道:“單憑你的一面之詞,我又如何知曉你忠心不二呢。這些日子你便給我安分些,乖乖地留在府裏。至于這件事是不是你搞鬼,我定會查清楚的。”
人人都快邵敏茹知書達理,賢良淑德,卻無人知曉,她從不将奴婢的生死和尊嚴放在眼裏。在她眼裏,爲奴爲婢者都猶如牲口一般,不痛快打罵便是。雲染自從跟着邵敏茹,不知道已經被邵敏茹掌掴了多少次了,她漸漸對這個主子感到厭惡。
邵敏茹并未察覺到雲染的心思,她朝雲染冷冷道:“那老婆子住在何處,我這就派人去查。”
雲染忙将那婆婆的住處告知邵敏茹,邵敏茹以做善事爲借口,派了一名小厮去打探。
然而等了兩個時辰,得來的消息卻是并未在郊區見到任何孤寡的老者。
邵敏茹聽到這個消息,已然認定是雲染诓騙了自己。她再次狠狠給了雲染一個耳光,厲聲道:“好你個吃裏扒外的賤蹄子,今日我若不叫管事嬷嬷打斷你的腿,我便不是相府的嫡小姐。”
此刻的邵敏茹簡直猶如潑婦一般,沒想到仇恨能使一個人變得如此扭曲。
雲染慌忙跪倒在地上,磕頭道:“小姐一定要相信雲染呀,趙郡然他們的确是住在郊區以爲孤寡婆婆的家中的,小姐若不信,可以派人再去打聽的呀。一定是趙郡然買通了她,散播了假消息給我。”
邵敏茹道:“趙郡然身上有多少銀兩,就憑她一個月十兩銀子的份例,想要收買那老婆子,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雲染道:“人都是見錢眼開的,她出價高過我,老婆子變心也是有的。”
邵敏茹冷笑道:“我就不信她拿得出一百兩銀子來。”
雲染想到自己爲了昧下銀兩,便隻給了那婆子二十兩。隻怕定是如此,才令趙郡然有了可乘之機。可是她并不能告訴邵敏茹,否則定是又一同責罰。她想了想,說道:“或許是六殿下私下裏給過她不少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