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欣見趙郡然的面上已經露出些許疲态,怕她着一路颠簸體力不支,便勸說着道:“小姐下車歇息一會兒吧,好歹也該找個客棧吃些東西。”
趙郡然見此刻離京師極遠,倒也不怕被人認出來,便點了點頭道:“那便就在前面的客棧停一停吧,我們吃了東西再趕路。”
兩人到了前面的客棧,海欣将驢車交給小二,吩咐他多喂一些糧草給驢子吃,又點了一些家常的小菜,便随同趙郡然在一張方桌前坐下來。
海欣替趙郡然倒了一壺熱茶,小聲道:“出了城,我們便該走官道了。”
趙郡然點了點頭道:“若要走官道,我們還需去市集上買兩身體面的衣裳。”
大雍朝的官道便是“富貴之道”,守衛官道關卡的士兵們都是一些狗眼看人低的角色。倘若衣衫穿得普通些的人想要上官道,隻怕那些士兵們會盤問好一陣子。
趙郡然爲怕惹出麻煩,便決定重新換過衣裳,如此也方便在驿站内停留,或許能夠遇上羅啓煜也未可知。
兩人吃過飽飯之後,便将驢車賤賣給了附近的農家,随後她們便去了當地最熱鬧的市集,随意挑選了兩身還算得體的衣裳換上了。之後海欣問商戶買了一輛馬車和幹糧,便飛快地趕路了。
馬車上了管道,的确是暢通無阻,她們又馬不停蹄地行了百裏路,方才進了另一座城。
趙郡然吩咐海欣在一個僻靜的地方停下來,說道:“算算日子,六殿下應當已經啓程兩天了。如此算來,他應當才到銀州才是。”
海欣思索了一瞬,說道:“的确應當才到銀州。”
趙郡然道:“銀州是知州尹志富的地界,傳聞尹志富是皇後娘娘的遠房表兄,那麽六殿下到達銀州的時候勢必會得他照拂。”
海欣已然明白趙郡然的意思,她颔首道:“尹志富不僅會照拂六殿下,必定也會将他保護好,不會給任何人可乘之機。如此說來,歹人必定無法在銀州下手。”
趙郡然颔首道:“六殿下離開銀州的時候,便是最好的動手機會。”
海欣聞言不由擔憂道:“我們離銀州至少還有十餘日的路程,就算日夜趕路,沒有九天也是到不了的。”
趙郡然點頭道:“羅啓煥的人必定就在軍中,我們就算再快也無用,他們一出銀州便會對六殿下動手。如今唯一的辦法,便是将羅啓煥被皇帝關押的消息傳出去。消息傳播的速度,有時候可以快得令人難以置信。”
海欣眉眼一動,朝遠處望了望,說道:“小姐,前面便是市集,海欣去市集上看看,可有何能夠下手之人。”
趙郡然面色平靜道:“羅啓煥同匪賊或許有些交情。”
她不用再往下說,海欣便已然明白趙郡然的意思。各城的匪賊看起來各領勢力,互不相幹,然而很多時候他們之間都會互通消息。如果羅啓煥當真與匪賊有所勾結,那麽必定會選擇那些勢力龐大,在各處都有領地的團夥。
趙郡然不能肯定京師是否有消息傳來這裏,但她無論如何都是要想辦法讓他們把消息傳到銀州去的。她往前面張望了一番,對海欣道:“我随你一起去吧。”
海欣有些擔憂地看了趙郡然一眼,隻聽她說道:“我要親眼瞧着他們将消息散播出去才放心。”
海欣知道她擔憂羅啓煜,便隻能駕着馬車帶她進了市集。她們在一家并不起眼的酒樓裏坐下來,隻是點了幾個幹饅頭裹腹。
小二見她們衣衫光鮮,便熱情地招呼道:“兩位姑娘,我們這兒的凍牛肉很是美味,你們可要來一些?”
海欣對趙郡然道:“主子趕路着實艱辛,便吃一些牛肉補補身子吧。”
趙郡然四下裏掃了掃,見酒樓正中央的一張桌子上坐着六七個大漢,他們手邊都放着刀劍,一個個俱是兇神惡煞的樣子。她對海欣道:“我已然落魄至此,隻怕明日就要連飽飯也要吃不上了。”
海欣歎息了一聲道:“主子好歹懷了皇孫,二殿下就算被陛下關入天牢了,主子也不必急着逃離京師啊。”
趙郡然有些自嘲般笑道:“二殿下那可是謀反之罪,陛下早晚是要将他砍頭的。我若不早早地離開,隻怕早晚會受二殿下牽連。況且我不過是二殿下府裏的一個通房,縱然懷的是皇孫,也終究身份卑賤,陛下豈會在意。”
海欣點了點頭,一副十分懼怕的樣子道:“主子可知道,昨日陛下将一些同二殿下有過往來的士兵都抓起來了,說是打算誅九族。”
趙郡然像是松了一口氣,她喝了口茶壓壓驚說道:“如此謀反之罪,陛下自然是要将二殿下的羽翼都剪除幹淨的。可憐我一個通房,不曾享過福,便要亡命天涯了。”
那些大漢們作勢喝着酒,卻是一個個豎起耳朵聽着趙郡然與海欣的對話。
趙郡然看了一眼周圍的人,随後對海欣道:“往後我們便是去投奔親戚的姐妹,爲避免惹禍,再也不要提及二殿下了。”
話音剛落,那些大漢們便放下一個銀錠子,快步離去。
趙郡然朝海欣看了一眼。
海欣道:“姐姐,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繼續趕路吧。”她一面說話,一面将滿頭都包進了帕子裏。
兩人結賬之後便快步走出酒樓。
海欣看着那些人離去的方向,小聲對趙郡然道:“小姐便在馬車裏等我,我很快就回來。”海欣說着便帶趙郡然繞到了酒樓後面,将她扶上馬車後便離開了。
趙郡然坐在馬車裏,透過車簾望着遠處的天空,未多時她便看到一隻白鴿從面前飛過,然而還沒來得及飛遠,便被小石子擊落了。白鴿在地上撲騰了兩下翅膀,還欲再飛起來,趙郡然已然迅速跳下馬車,将她抓進了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