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瀾帶着萬禦廚離開大帳後,沈将軍方才起身走到兩名刺客面前,對他們道:“這是六殿下給你們的最後一次機會,同樣也是我給你們的最後一次機會。你們此次若不肯再說出幕後之人,非但要被施以剮刑,還會因爲你們而牽連九族。”
刺客們争先恐後地點頭,疊聲道:“我們坦白,我們坦白。”
羅啓煜和沈将軍坐回到座位上,兩人各喝了一口茶後,羅啓煜朝他們看了一眼,那目光如刀鋒一般從他們臉上剜過,他們覺得自己仿佛已然受了剮刑一般,心中惴惴。
其中一名刺客道:“沈将軍,六殿下,我們是受了沈夫長的要挾,才不得不如此的。”
沈将軍聞言,濃黑的眉毛挑了挑,然而臉上卻是并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驚詫來。很顯然,他早就猜到了會是沈志超所爲。
倒是羅啓煜,看了沈将軍一眼,似笑非笑道:“這樣的話,沈将軍可還願意相信?”
沈将軍有些尴尬道:“且聽聽他們是如何說的,若證據确鑿,我定然不會姑息任何人的。”
那刺客繼續道:“我們本是專門掌管軍糧的,因爲家中銀子緊缺,便偷偷将軍糧運出去賣給了城中的百姓,以圖些銀子托人帶回家中。熟料這件事被沈夫長發現了,他便要挾我們,若是不提他将六殿下殺了,便将我們偷賣軍糧一事告知将軍。”
沈将軍聽了不由惱怒道:“混賬!你們真是膽大包天,連軍糧也敢偷去倒賣!”
羅啓煜道:“倒賣軍糧,軍中隻怕不僅僅他們兩個有這樣的膽子,掌管軍糧的營中,‘有膽識’者沒有百人也有十人,沈将軍日後還需慢慢徹查才是。”他的言下之意便是,眼下最要緊的是調查沈志超。
沈将軍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對他們道:“你們說是沈夫長指使,可有證據?”
方才說話的刺客忙從身上取出一樣東西來,說道:“這是沈夫長的令牌,他說待我們殺了六殿下以及六殿下的随從後,便以掩埋軍中死去将士之名,将六殿下帶出去埋了。”
馬革裹屍,随處安葬。軍中的将士若是在行軍打仗時身受重傷不治而亡,便隻是一張草席,随處掩埋,除了将軍,幾乎沒有人的屍身會被運送回故土。而這些需要被掩埋的将士,都得由沈志超确認過已然死亡後,才可被送出軍營去埋葬。
屍體可否出軍營,憑的便是沈志超的令派。
沈将軍起身接過他手中的令牌看了一眼,随後胡子一吹,便将那令牌丢了在了地上。
羅啓煜朝地上看了看,說道:“這塊令牌是假的。”
刺客道:“這是沈夫長從腰間摘下來的令牌,豈會有假。”
沈将軍的面上已然露出松快之色,他對刺客冷聲道:“死到臨頭,你們依舊不肯說真話。既然如此,便休怪我與六殿下殘忍了。”
刺客一臉無辜道:“沈将軍請相信我們,這次我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話呀。”他一面說着,一面拾起地上的令牌,用袖子擦了擦,隻給沈将軍看,“沈将軍可瞧見了,這令牌上面的刻字,便是沈夫長的名諱。”
沈将軍厲聲道:“雖是他的名諱,卻不是他親筆,你們究竟是哪裏尋來的破銅爛鐵诓騙我!”
羅啓煜接過令牌看了看,曼聲道:“真亦假時假亦真,沈夫長的親筆除了他至親之人,怕是沒有幾個人認得的。這令牌上既然有沈夫長的名諱,他們自然是當真了。”
沈将軍瞥了羅啓煜一眼,說道:“六殿下此話何意?”
羅啓煜笑道:“是真是假一目了然,隻是假的未必就不是出自真人之手。我還是希望沈将軍仔細問一問沈夫長再下定論比較好。”
沈将軍氣憤難當,指着地上的兩個人道:“這兩人的話,六殿下當真了?”
羅啓煜搖了搖頭:“自然不當真,他們拿出這似是而非的證據來,我豈能當真。如今讓沈将軍問一問沈夫長,也不過例行公事罷了。若沈夫長是被冤枉的,那麽自然再好不過。”
沈将軍深吸了一口氣,朗聲對守在外面的人道:“去把沈夫長請過來。”
羅啓煜再次坐下來,給沈将軍斟上了熱茶,又爲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
沈志超被帶進大帳的時候,那兩人已然在地上跪得直不起腰來。因此沈志超看不清他們臉上的神色,便也隻得低垂着眸子,不敢被沈将軍探出什麽端倪來。
沈将軍對沈志超道:“你的令牌呢?拿出來讓我瞧瞧。”
沈志超聞言趕緊解下腰上的令牌交到沈将軍手中。
沈将軍仔細看了看令牌上的名諱,的确是出自沈志超的親筆,便松了口氣,對羅啓煜道:“我老了,眼神不濟了,還請六殿下看看。”
羅啓煜接過令牌看了一眼,笑道:“我與沈夫長并不相熟,倒是認不得沈夫長的字。”
沈志超疑惑道:“父親,出什麽事了?”
就在這時候,刺客們不由神色慌張道:“沈将軍,我等該死啊,我們……我們實在不該冤枉沈夫長。”
羅啓煜的面上不露聲色,他看了看沈将軍,見他神色間顯露出一絲詫異之色。看樣子,連沈将軍也已經認定了自己的兒子有不軌之心,倒是沒有預料到會有這樣峰回路轉的局面。
沈志超再次問道:“父親,六殿下,究竟出什麽事了?”
沈将軍沉吟道:“他們兩個方才稱是你指使他們殺害六殿下的,可如今他們又改了口供,此等出爾反爾之人的話,顯然是不可信的。”
羅啓煜說道:“是啊,不過一刻鍾的時間,他們便已經改了兩次口供,如此反複無常,即便是說了真話也是不可信的。看樣子,他們隻有嘗過痛的滋味,才肯說真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