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穎有些詫異地看了趙郡然一眼,說道:“就算如此,陛下又豈會信我呢。”
趙郡然拍了拍裙裾上的灰,曼聲道:“陛下信與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激起陛下的疑心,隻要陛下起了疑心,必然會去徹查。”
譚穎問道:“若陛下執意追問指使之人,我當如何回答?”
“最好的回答,便是惶恐。”
“我父親受人指使最多輕判罷了,你有何把我能夠确定我父親不會被處斬?”
趙郡然搖了搖頭道:“我沒有任何的把握,你父親終究是要死的,隻不過是早死晚死罷了。不過他隻要能夠在牢中熬着,熬到新皇登基,我便能保證他不僅安然無恙,還會爲朝廷重用。”
譚穎聽到這裏,隻覺得趙郡然的話如同天方夜譚一般。她像是在看一個大笑話一般看着趙郡然:“大雍朝的律法你難道不清楚嗎?死囚問斬至多不會超過一年。陛下正值壯年,新皇又在哪裏。”
趙郡然冷笑着道:“這世上的事無絕對,你若信我,便照我的話去做。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求邵相。”這次趙郡然說完,便已然快步離去。
譚穎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對于趙郡然的話,她到底還是持懷疑态度的。可如今她已經别無他法,除了趙郡然,又還有何人能幫得了譚府呢。
趙郡然離開寝殿未多時,便有宮女前來上了第二道茶。譚穎對宮女道:“不必麻煩了,你替我轉告何采女,我先行回宮去了。”
譚穎走到寝殿門口,卻見趙郡然已然進了廂房。她張了張口欲叫住趙郡然,但到底還是遲疑了。
海欣在窗前看着譚穎心不在焉地離去,對趙郡然道:“看樣子,她是動心了。”
趙郡然笑道:“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得到她想要的,她沒有理由不動心。”趙郡然的話剛說完,便聽到廂房外頭傳來拍門聲。
海欣開了門,看見譚穎深怕的宮女站在門口道:“趙小姐,我家主子說,聽趙小姐一席話,她覺得茅塞頓開,因此這支簪子務必請趙小姐收下。”
趙郡然對那宮女道:“你還是将她還給你的主子吧,你告訴她,除了我想要的,其餘我一概不收。”
宮女點了點頭道:“主子還說了,趙小姐想要什麽,她都會竭力滿足。”
趙郡然這才露出一絲笑容來,她颔首道:“讓你主子今晚好生安睡,明日一早便去陛下那裏。”
宮女福身告退。
等譚穎走後未多時,何采女方才從寝宮内走出來,她托着肚子走進趙郡然的廂房,笑道:“方才慎嫔來了,倒也沒來得及将這間東西交給你。”
趙郡然見何采女從袖子裏摸出一個竹管,眼中不由露出一絲喜色,她福身接過竹管,說道:“如今郡然在宮中信得過的人唯有何采女,這些日子勞累何采女爲郡然與六殿下傳遞信件,實在過意不去。”
何采女笑道:“接下來的日子,我需要勞累趙小姐的地方還有許多,趙小姐何苦說這樣的客氣話。快打開看看吧,這是今日一早,我父親剛托人送進宮來的。”
她的父親雖是個小小的城門令,可進出之人都需經過她父親的盤查後方可同行。如此要職,正好能夠爲趙郡然傳遞信件。
趙郡然依言打開了竹管,見羅啓煜在信中提到已然打了數場勝仗,隻要将大宛打出符門關,他便可随沈将軍班師回朝了。
何采女道:“我聽說陛下已經拟好了嘉獎六殿下的單子,這次六殿下風光回京,你便也可解脫了。”
趙郡然道:“我在宮中處處受人優待,倒也不曾吃過一日苦。倒是勞累六殿下爲我出征,我隻盼着他能夠早日班師回朝。”
何采女點了點頭,對青兒道:“趙小姐喜靜,我安排的宮女隻需做房中的灑掃活計便是,趙小姐的衣食,依舊由海欣伺候。”
趙郡然感激道:“何女官如此爲郡然着想,郡然感激不盡。”
何采女微笑着道:“罷了,我也不打擾你歇息了,待你寫過回信,讓海欣送過來交與我便是了。”
趙郡然欠身恭送何采女離開後,便趕緊吩咐海欣研磨。她幾番思量後,寫下了回信。因她雖然信得過何采女,但何采女的父親人品如何,她到底還是不甚了解,因此兩人之間的回信也不過噓寒問暖,決口不提旁的事。
羅啓煜在接到趙郡然回信的第二日,再一次随沈将軍擊退了一支試圖混入軍營偷糧的大宛兵。此時已是羅啓煜在軍中的第二十六日,接連數場仗,他雖有不少刀傷,卻不曾有過緻命的傷害。
一切如此順利,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接下來的日子隻怕也會在他的意料之中。
羅啓煜光着膀子坐在營賬裏爲自己上藥,此時因剛打下一場勝仗,軍營裏的将士們都跟着沈将軍在慶賀。營帳外肉香陣陣,軍哥嘹亮,一副歡暢淋漓的景象。
何子瀾掀開簾子走進來,對羅啓煜道:“六殿下上過藥便随我們出去狂歡吧,外頭有不少将士們在拔河,旗鼓相當,好不熱鬧。”
羅啓煜點了點頭,問道:“這已經是我們第幾次打赢大宛兵了?”
何子瀾道:“已經是第五場勝仗了,大宛兵被擊退到五百裏之外,照着趨勢下去,隻要再打赢兩場仗,我們便可奪下大宛的豐城了。”
羅啓煜笑了笑,說道:“隻怕接下來的日子不會那樣簡單,我若打下豐城,便是有了軍功,有些人豈會容忍我帶着軍功回京去。”
何子瀾詫異道:“六殿下的意思是,有人即将對六殿下下手?”
羅啓煜思量着道:“我原本猜測他會再次在我回京的路上伏擊我,但是此次回京沈将軍的數萬兵馬跟随,他并沒有這樣的膽子。如此他便隻能在軍營裏對我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