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師,沈将軍與羅啓煜可平起平坐。在軍營,沈将軍自然高羅啓煜一等。他的命令,羅啓煜作爲部下不得不從。他的訓示,羅啓煜作爲部下也不得不服。
可羅啓煜是皇子,他向來心高氣傲慣了。聽到沈将軍的訓斥,羅啓煜狠狠朝他橫了一眼,整了整盔甲道:“還請沈将軍指教。”
沈将軍道:“若隻是爲了女人意氣用事,你還是趁早回京罷了。”
羅啓煜的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說道:“莫非沈将軍是想讓我臨陣脫逃?這樣的罪名我可擔待不起,沈将軍若願意爲我擔,我倒也無話可說。”
沈将軍并沒有因爲他的無力而表現得十分震怒,他瞥了羅啓煜一眼,朝他走近幾步道:“六皇子,我沈某是看着你長大的。你睿智果敢,有勇有謀,何苦爲了一個女人押上自己的性命。你若是這會兒回京向陛下請罪,想來也不過挨一頓闆子罷了。”
羅啓煜知曉,沈将軍自恃功高,向來不依附任何人,對皇帝雖忠心耿耿,卻從不忙從。皇帝也正是器重他這一點,才會封他爲護國大将軍的。
如此剛正不阿之人,自然不會是替羅啓煥說話。羅啓煜相信沈将軍此言是出自真心,便放柔了語氣道:“既然來了這裏,我是不會輕言離開的。沈将軍放心,我縱然不才,也定不會拖累你。”
沈将軍見他态度堅決,便說道:“今日你便随我出征觀戰,若無我的命令,你不可上前一步。”
羅啓煜點了點頭,随沈将軍進了大帳。
大帳内,卻見沈志超正站在沙盤前,同将士們比劃着什麽。
沈志超看到羅啓煜走進來,神色間有一絲反感。想來他已然知曉羅啓煜與趙郡然之間的事了。
羅啓煜卻是一副十分客氣的樣子,朝沈志超抱了抱拳。
沈将軍對沈志超道:“六皇子初次來邊境,對于大宛國的事知曉甚少,你且替他細細講解。”
沈志超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但很快他便換上了一臉笑容。他朝羅啓煜抱了抱拳道:“六殿下且随我到沙盤前。”
羅啓煜走到沈志超身旁,聽他講述着關于大宛國軍營的林林總總。
沈将軍聽了片刻,滿意地點了點頭,便走出了大帳。
沈志超見沈将軍離開後,便對羅啓煜道:“大宛國擅長騎兵,他們大到将軍,小到火頭兵,無人不會騎馬。因此在作戰時,我們若與他們馬上相逢,必然無多少勝算。如此弱勢之時,便唯有靠遠攻取勝。”
羅啓煜的嘴角挑起一抹不可察覺的冷笑,他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道:“沈兄經驗豐富,我還需向你多加請教才是。”
沈志超謙恭道:“我在軍中不過一月有餘,倒是連排兵布陣都不會。”
羅啓煜微笑着道:“無論如何,終究是我的前輩。這些日子,我便向你多加讨教。”
話音剛落,外頭響起了集結的号角。
沈志超對羅啓煜道:“怕是就要出兵了,六殿下上了戰場務必小心才是。”
幾人走出大帳,便看到沈将軍在高台上,他邊上的一名副将正指揮着兵卒。
沈将軍見羅啓煜來了,對他道:“你帶着一萬兵馬做後盾,守在二道防線之處,屆時我會以軍旗對你發号施令。”
羅啓煜道了聲“得令”,便跨上馬,跟着沈将軍出發了。
此次沈志超并未被沈将軍派去,便留在了營長内。他看着羅啓煜跟随沈将軍帶兵離去,一隻手便慢慢伸到了袖子裏,緊緊攥成了拳頭。
暖春來臨,宮中已然一片姹紫嫣紅。何采女依照趙郡然的囑咐,每日在園子裏多多走動,欣賞花木,卻依舊覺得乏累,無甚精神。
這日皇帝見到何采女正站在回廊裏,此刻正靠在回廊上看着宮女們喂金魚。皇帝走上前去,不由笑道:“朕總見你無精打采,可是孕期辛苦?”
何采女福身笑道:“臣妾近些日子,總覺得身上乏力,聞得葷腥也是作嘔。臣妾容顔憔悴,令陛下見笑了。”
皇帝道:“若是覺得葷腥無味,朕便讓宮中禦廚爲你****換着口味做些素菜。”
何采女笑道:“宮裏的禦廚縱然手藝好,但論起做的素菜,到底比不過寺廟裏的齋菜。”
因何采女溫婉娴淑,又不若别的嫔妃那般争寵,皇帝很是寵愛她。聽何采女說起要吃齋菜,他忙對汪公公道:“你速速派人去一趟大理寺,将大理寺做齋菜的僧人請進宮中來。”
“陛下,如此興師動衆,隻怕驚擾了皇兒。不知陛下可允許臣妾出宮一趟,去大理寺爲皇兒,爲國運祈福,如此也可讓臣妾解饞。”
皇帝看了何采女一眼,目光中透着一絲猜疑。
何采女忙低下頭去,誠惶誠恐道:“陛下恕罪,是臣妾不知進退。”
皇帝柔聲道:“無妨的,你若想出宮,明日朕便派侍衛護送你。”
次日何采女由皇帝所派的侍衛護送着去了大理寺,因她不過是最末等的采女,因此便隻派了一名軟轎,六位宮女作陪,并無嫔妃的儀仗。
何采女坐在軟轎内,顯得有些忐忑不安,她時不時地掀起轎簾看一看走在身旁的宮女。反倒是那宮女神色鎮定,面上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到了大理寺,何采女下了軟轎,對那宮女道:“侍衛們都候在寺廟外頭,一會兒你便從後院離開,天黑之前務必趕回來便是。”
“青兒明白。”宮女福了福,便扶着何采女進了寺廟,随後作勢如廁,便從後院悄然離開了。
鍾幕僚被安排在午門斬首,這日天氣晴好,因此觀刑的百姓并不少。雖然百姓們怕是連鍾幕僚是何許人也不清楚,但百姓們閑來無事,便是喜愛四處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