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人環視了一圈,點頭道:“你是誰?”
好在段明瑞不會舞刀弄劍,房間裏并無男子的擺設,倒也能夠搪塞過去。趙郡然見他暫時并未起疑心,便說道:“小女子是段大夫的……咳咳……遠房表妹,因得了痨病,便被安排在了此處休養。”她說着便對段明瑞道,“表哥……咳咳……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她一面說着,一面劇烈地咳嗽着,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那些人聽聞趙郡然得了痨病,一個個紛紛往後退去。
領頭人厲聲道:“死人都見過不少了,你們還怕痨病不成。給我仔細搜搜,看看可有盜賊躲在這裏。”
段明瑞敞開臂膀攔下他們道:“這是我表妹的房間,諸位大哥是男子,隻怕多有不便吧。”
領頭人一把推開了段明瑞,隻見段明瑞被推倒在了圓桌邊,一副狼狽相。
趙郡然道:“哥哥,既然諸位大哥也是爲了差事,便由着他們搜吧,切莫耽擱了他們的差事。”
趙郡然平躺着,剛說完一句話,便從口中噴出一口血水來。
段明瑞見狀不由吓得面色慘白,那些闖進來的人見趙郡然咳血,也是吓得六神無主,深怕那痨病傳染給自己。
領頭人見趙郡然口裏的血水噴得到處都是,也是吓得往後退了兩步。他對段明瑞道:“罷了,你帶我去别的幾間房查查。”
段明瑞忙陪笑着将人帶了出去。
趙郡然深怕他們殺個回馬槍,依舊平躺着不敢起身,隻是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羅啓煜略帶溫熱的身子此刻正貼在她的手臂上,她下意識往床沿挪了挪,然而羅啓煜卻也是朝她這裏輕輕挪動了幾分。
趙郡然怕驚動了外面的人,便不敢再亂動。她扭頭狠狠瞪了羅啓煜一眼,卻見羅啓煜笑容溫和。
被子裏,一隻手慢慢移向趙郡然的右手,随後兩隻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這次趙郡然并沒有掙脫,隻是一言不發地望着床頂的帳子。
羅啓煜道:“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便向陛下請求,将你指婚給我。”
趙靜茹問道:“六殿下所謂的告一段落,是指什麽?”
“今日的傷必不能白受,你上一世的苦也不能白受,等塵埃落定,我便去向陛下請婚。”
趙郡然隻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外頭再次傳來一陣參差不齊的腳步聲,趙郡然下意識仔細聽了聽聲音,卻聽得那些腳步聲已然漸漸遠去。她松了一口氣,急忙起身披上外衣,對羅啓煜道:“六殿下能說能笑,可見是已經大好了。既然如此,郡然明日便不過來了。”
羅啓煜正要說什麽,卻聽到段明瑞心急火燎地在外頭叩門:“郡然妹妹,你快開門啊,你怎麽樣了?”
趙郡然道:“進來吧。”
話音剛落,段明瑞已經迅速推門而入,走到趙郡然身邊,看了看她嘴角的血迹道:“好端端的,郡然妹妹怎麽也會咳血呢,可是你餘毒未清?”
趙郡然忍不住笑道:“虧你還是大夫呢。”她說着便從袖子裏摸出一個小木瓶,從瓶子裏倒出幾粒紅彤彤的小丸子道,“這是曬幹的桑葚搓成的丸子,我今日特地帶在身上,若是有個萬一,倒也能裝一回死人。”
段明瑞松了一口氣道:“你當真是要将我吓死嗎?”
趙郡然報以安慰地笑了笑,又朝羅啓煜欠身道:“方才郡然失禮了。”
羅啓煜搖了搖頭,看着段明瑞毫不掩飾的關切,心中不由生起一絲不快。他對段明瑞道:“你無需擔憂,等再過上一年半載,我便迎娶郡然爲妻,屆時我必定會好好照料她的。”
段明瑞聞言面色變得十分難看,他看向趙郡然道:“此話當真?”
不等趙郡然作答,海欣抱着一個布包走了進來,她對趙郡然道:“海欣拿了五天的藥量過來,想來應當是夠了。”
趙郡然贊許地點了點頭道:“隻怕他們在沒找到六殿下之前,每天白日裏都會借口查草藥,不多預備些的确是不行的,倒是你想得周到。”
海欣将草藥交給海蘭,随後對趙郡然道:“方才進相府的時候,我瞧見邵公子一個人出府去了。”
“此時不留在府上丁憂,必有古怪。”趙郡然沉吟着說道。
海欣問道:“可要海欣跟去悄悄?”
趙郡然搖了搖頭道:“他預備做什麽,我差不多已經猜到了。罷了,由着他去吧,隻要屆時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便罷了。”
羅啓煜對趙郡然道:“邵夫人一死,你在邵嘉旻心中的‘分量’便越發重了,我隻怕因我而牽連你,往後的日子,你還是别過來了。”
趙郡然不置可否,隻是吩咐海蘭将藏于袖子裏那瓶精心調制好的傷藥交給海欣,又讓海蘭講解了更換的時間頻率後,便對段明瑞道:“勞煩明瑞哥替我安排一間房,我今日便在這裏住下來。”
段明瑞點了點頭,去了隔壁房間鋪被褥。
趙郡然吩咐海蘭出去煎藥後,又坐下來對羅啓煜道:“請求賜婚一事,郡然尚未點頭,還請六殿下三思爲好。”
羅啓煜的眸中上過一絲失望之色,他猶疑着點了點頭道:“我都依着你。”
趙郡然的心底湧過一陣暖意,謙謙君子,便是如此。她朝羅啓煜欠了欠身,說道:“六殿下早些歇息,郡然也乏了。”說完又吩咐海欣替羅啓煜将被桑葚弄髒的被褥更換了。
海欣從櫃子裏取來一件棉衣準備替羅啓煜蓋上,卻聽羅啓煜道:“不必更換了,也不是什麽污穢之物,不打緊的。”
海欣微微颔首,退到了一旁。
羅啓煜漸漸閉上了眼睛,兩隻手放回到被褥中。他将右手放到了左手臂上,隻覺得趙郡然的餘溫仿佛還在,那一絲絲的熱度,漸漸流入心房,令他心生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