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秦搖了搖頭,猜想道:“今日大夫人被行刑,興許大小姐是去爲她送行的。”
趙郡然疑惑道:“天未亮的時候,天牢的大門還沒開呢,況且行刑之日是不能夠讓人探視的,大小姐莫不是打算從天牢一路跟到刑場。”
老夫人聞言面色愈發難看,她對陸媽媽道:“你和蘇秦一起出去找找。”
陸媽媽和蘇秦欠了欠身便趕緊離開了,随後二姨娘和邵娟茹進了老夫人的房間。
邵娟茹見老夫人一臉的不悅之色,便問道:“可曾有人将大夫人接回來了?”
趙郡然忙朝邵娟茹遞了個眼神。
邵娟茹看了趙郡然一眼,便悄然走到她身旁。
二姨娘對老夫人笑道:“今日媳婦新學了一種糕點,很是美味,母親可要嘗嘗。”
自打老夫人決定将二姨娘扶正後,便令她喊自己“母親”,如今二姨娘俨然是府裏的當家主母了,隻差一個儀式,便是名正言順的大夫了。
老夫人笑道:“好啊,你向來手巧,做的糕點必定也不會差。”
二姨娘謙虛道:“媳婦向來不善做這些,還需母親指正才好。”說着便命張媽媽将東西端上來,二姨娘親自拈了一塊糕點遞給老夫人,之後又對趙郡然和邵娟茹道,“你們也快來嘗一嘗。”
趙郡然拉着邵娟茹上前,人拈了一塊糕點。
二姨娘笑道:“這叫橘紅糕,是向廚娘學着做的,雖然同廚娘做的形似,但到底味道遜色了些。”
老夫人笑道:“哪裏遜色了,甜而不膩,十分美味。”
二姨娘笑盈盈道:“那母親便多吃一些。”
邵娟茹悶悶不樂地吃着糕點,時不時地看看老夫人的臉色,卻到底不敢問任何同大夫人有關的事。
老夫人用過糕點,便由二姨娘伺候着淨了手。正要命張媽媽去倒髒水,便看到蘇秦和陸媽媽快步走了進來。
陸媽媽一臉擔憂地對老夫人道:“老夫人,大小姐在刑場外看到大夫人行刑,便當場昏厥過去了。正巧是二殿下監刑,大小姐便被二殿下帶回來了,如今二殿下正在正廳裏坐着。”
老夫人皺了皺眉道:“既然承受不住,還去觀刑,這不是平白惹自己難受嗎?”她說着便歎了口氣,帶着二姨娘往正廳裏去了。
羅啓煥見到老夫人來了,忙起身抱拳道:“勞累華莊夫人出來迎接。”
老夫人笑意瑩然道:“今日多虧二殿下将敏茹送回來。”
“邵小姐傷心過度導緻暈厥,若非我的手下見到,隻怕是要被觀刑的民衆們誤傷的。”羅啓煥說罷便再次朝老夫人抱了抱拳,推說道,“我還有要事在身,便失陪了。”
老夫人吩咐邵鵬将羅啓煥送出府去,她自己則帶着二姨娘去了楓庭苑。
彼時邵敏茹已經醒來,這會兒正呆呆地坐在床頭,目光中含着一絲淚,面容因傷心欲絕而顯得十分憔悴。
秋棠捧着一碗粥站在床頭,勸說着她吃一些東西。然而她卻是十分倔強,無論如何都不肯張口。
老夫人的眼底露出疼惜之色,她接過秋棠手中的粥碗,走到床邊道:“好歹要吃一些東西的,祖母喂你。”
邵敏茹勉強張口含了一口熱粥。
老夫人露出笑容,點頭道:“再多吃一些才好。”
秋棠也跟着一起勸說,邵敏茹才肯多吃幾口。
老夫人替她理了理鬓發,柔聲道:“若說你的母親罪有應得,你勢必不願意,可她做了那麽多錯事,這是不能否認的。”
邵敏茹的眼底閃過一絲冷笑:“我的母親固然有錯,卻也不是天大的錯。五馬分屍,這樣的酷刑教她怎能忍受。”
老夫人道:“有多少人枉送在她手裏,五馬分屍已是對得起她了。往後不想再見府中人哭哭啼啼的,大家和和樂樂地過日子才好。你若還尊重我這個祖母,便不要再對你母親的事耿耿于懷。”
邵敏茹不再言語,隻是默默吃着熱粥。
老夫人本想同她商量關于大夫人屍骨處置一事,但見她傷心過度,便不想再提,隻是親自喂她喝粥。見她吃下了半碗熱粥,方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如此就對了,自己的身子不能傷了才是。”
邵敏茹無精打采道:“勞累祖母過來看我了,隻是敏茹想靜一靜。”
老夫人見她面容憔悴,便點頭道:“我這就将人都帶走,你好好歇息就是了。”
房中隻留下了秋棠一人,邵敏茹從袖子裏摸出一支竹管,交給秋棠道:“這是二殿下給我的,你應該知道怎麽做吧。”
秋棠點了點頭,就看到邵敏茹躺回到了床榻上,她沒有垂淚,也沒有露出傷心之态。墨色的眼眸中滿是恨意,那種恨仿佛是深入骨血的。
“可要秋棠喚人進來陪陪大小姐?”秋棠問道。
邵敏茹搖了搖頭道:“不必了,你快些去吧,我想睡一會兒。”
秋棠輕輕歎息了一聲,便轉身離去。
邵敏茹一直不曾睡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時不時坐起來聽聽外頭的動靜。如此過了半個時辰,才看到秋棠回來了。
秋棠對邵敏茹道:“方才秋棠出去的時候聽到一件事,太後詢問老夫人,大夫人的屍骨将如何處置,老夫人已命人送回譚府去。”
邵敏茹聞言松了一口氣,說道:“如此便好,若是送回來,沒得穿幫了。”
秋棠點了點頭道:“大小姐讓秋棠辦的事,秋棠已經辦妥了。”說罷她又有些忐忑道,“此事若被查出來,隻怕老夫人是要嚴懲的。”
邵敏茹道:“你害怕什麽,我一會兒便向老夫人請辭離京,到時候誰能想到是你做的。”她說着便起身穿上繡鞋,走到圓桌前吃了一些糕點。
秋棠替她将衣物收進了包袱裏,回頭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了,大小姐還是早點出發吧。”
邵敏茹喝了兩口茶水,方起身道:“那便随我去向老夫人請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