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敏茹天還未亮時便已經帶着秋棠出門去了,因行刑是在午時,邵敏茹此刻出門實在有些蹊跷,海蘭便來向趙郡然通報。
趙郡然卻是一副不以爲意的神情,她捧着醫術靜靜地讀着,過了許久才像是想起了什麽,對海蘭道:“慎嫔入宮也有些時日了,憑她的容貌和才情,應當是十分得陛下寵愛的。這些日子我都沒能進宮去爲她道喜,如今錦上添花也不遲。”
海蘭道:“小姐不是說要避着太後嗎?”
趙郡然笑道:“避也避得差不多了,太後怕是也忘了要爲我指婚一事,如今進宮去倒也無妨了。”
海蘭便爲她挑選了一身粉色的襖裙,又替她梳了一個單調的發髻,便随她入宮了。
譚穎的确是十分受寵的,聽皇後說,她一入宮便得皇帝臨幸,随後便被安排在了甘霖宮,一個人獨享一座宮殿,幾乎要趕上妃子的待遇了。
趙郡然進了甘霖宮,便看到宮内種植着不少植株,這些花草都不是這個季節所能見到的,想來應當都是從花房裏移出來的。
通常在宮中,但看宮内的擺設便能夠知曉妃嫔的受寵程度。若妃嫔受寵,各處的宮女們都會來巴結讨好,就連花房的花娘也不例外。
趙郡然看着滿目的繁花,不由微微一笑,跟着宮女進了大殿。
譚穎見趙郡然進來,倒是笑容溫和道:“趙小姐貴人是忙,難得有空來我這裏,倒是令我十分意外。”
趙郡然笑道:“慎嫔初初入宮,隻怕來道喜的人不少,郡然怕給慎嫔添亂,便晚了些時日。”
譚穎道:“趙小姐是皇後娘娘面前的,我是盼也盼不來的,哪裏敢嫌棄你添亂呢。”
趙郡然慢條斯理道:“哦,那麽便是不敢,而不是不會咯。”
譚穎笑容一頓,旋即改了面色道:“趙小姐此話是何意。”
趙郡然并未作答,隻是在殿内環視了一圈,随後慢慢走到譚穎身邊,附在她耳邊道:“我知道,你們今日定是已經準備好了替換邵夫人的死囚。今日邵敏茹一早便離開了相府,定是去接邵夫人的。”
譚穎的臉變得煞白,她看着趙郡然道:“你在胡言亂語!”
趙郡然道:“我豈會胡言亂語,譚副将将你送進宮來是爲了讓你在陛下面前說動他寬恕邵夫人的,可你如今正值榮寵,深怕觸怒龍顔,使得這一切毀于一旦,便放棄了爲邵夫人請命。譚副将也不想拿你的榮寵做賭注,隻好施行第二個計劃,以死囚代替邵夫人。”
譚穎像是看怪物一樣看着趙郡然,她雖從自己的母親那裏聽聞趙郡然的洞悉能力和手段,卻萬萬沒有想到她能夠猜到他們的計劃,連每一步都能夠洞悉。
“你不必這般看我,你們的計劃并不難猜測。我聽聞你早有青梅竹馬的情郎,譚副将也是十分中意他的,可譚副将最終選擇讓你入宮,可見他是爲了邵夫人。而他不能确保你入宮後能夠得寵,勢必會有後招。要救下死牢裏的犯人,除了換人,便是劫獄了。”
譚穎聽她娓娓道來,背後不由浮起一絲冷汗,她讷讷道:“你……你究竟想做什麽?”
趙郡然微笑道:“我不想做什麽,我隻想說一句,邵夫人今日不死,來日我也會教她爲我的姑姑與姑父償命的。你若願意賭上你全家的性命,那麽便試一試吧。”
譚穎的身子不禁打顫,莫說全家人的性命,即便她自己的命,她也是不敢賭的。她見殿内無人,便朝趙郡然跪了下去:“你要做什麽我都可以答應你,隻求你不要去向陛下告發這件事。”
趙郡然巋然不動地站着,接受她的跪求。過了許久,趙郡然才道:“我隻要你即刻派人去阻止你的父親,今日便要邵夫人五馬分屍。”
聽着趙郡然冰涼無比的聲音,譚穎不由打了個寒噤。她沉吟着點了點頭道:“隻要能夠放過我的家中人,我願意委屈我的姑母。”
趙郡然朝跪在地上的譚穎欠了欠身,笑道:“那麽,郡然便先行告退了。”
譚穎依舊跪在地上,身子劇烈顫抖着,知道看着趙郡然的步子遠去,她方才釀跄着站起來道:“快來人!”
午後的陽光十分溫暖,這日恐怕是年後陽光最和煦的一日。趙郡然讓丫鬟搬了一張椅子到院子裏,鋪上軟墊,背着陽光看書。
海蘭替她煮着香茗,口中道:“大小姐還沒回來呢。”
趙郡然道:“此時她自然是去了二殿下那裏,怕是準備向二殿下進獻自己的身子了。”
海蘭驚訝地張大了嘴:“這樣的事,她也做得出來?”
趙郡然笑道:“卧冰求鯉、吸痰救母,不都是孝心一片,她賣身救母,也不爲過。”說到這裏,趙郡然不由歎息了一聲道,“羅啓煥留着她還有大用處,隻怕這次必定會搬出‘君子不乘人之危’的說辭的。”
話音剛落,卻見邵鵬心急火燎地進了院子。
邵鵬看到趙郡然,忙上前道:“宮裏派人來問大夫人的屍骨當如何處置,老爺不在府上,便隻能請老夫人做主了。”
海蘭替邵鵬叩開了老夫人的門,趙郡然随他一道進了房。
邵鵬又将大夫人的事說了一遍,老夫人沉吟着道:“如今府上已經有大夫人了,她犯了七出之條,理應是要和離的,隻是晏清事務繁忙,沒來得及罷了。你便先讓人将她的屍首送回娘家去,隻說我因過于傷心而精神不佳,無法爲她操辦身後事。”
趙郡然道:“祖母,她好歹是大小姐的母親,這件事可要同大小姐商量?”
老夫人想了想,說道:“商量是要的,不過也隻是商量是否要讓你義父補一份休書罷了。”她說着便對蘇秦道,“去将大小姐請過來。”
蘇秦聞言快步出了院子,然而未多時便回來了。她對老夫人道:“大小姐的院中人說她天未亮便出府去了,到如今還未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