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然聞言面色驟變,她看了看窗外,對柳娘正色道:“還請柳娘謹慎言語,以免給六殿下帶來麻煩。”
柳娘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過于露骨,忙颔首道:“趙小姐提醒得是,是我不注意分寸。”
趙郡然在房中走了幾步,聞得牆面上傳來一股若有似無的清香,淡淡的猶如鮮花的氣息。
未央椒房,說的便是漢代皇後的居所未央宮椒房殿,椒房殿便是用椒泥塗牆,夏感清涼,冬感溫暖。因爲那椒泥是用花椒樹的花朵混上泥土而成的,便有一股自然的花香經久不散。
羅啓煜爲趙郡然打制了這間雅室,其心思可想而知。
趙郡然此刻的内心是十分矛盾的,她一面爲羅啓煜的行爲有所動容,一面又害怕自己深陷其中。她曾是被羅啓煥傷過的,最是無情帝王家,雖然羅啓煜如今待她如珍寶,卻保不準有一日相看兩厭。
想到這裏,趙郡然正要開口拒絕,卻聽柳娘道:“六殿下臨走前留話,趙小姐若不喜歡這間雅室,那麽六殿下便派人将整座房都拆了,依照趙小姐喜歡的樣式重建。”
趙郡然不由笑了一聲:“六殿下這是連後招都想好了。”
柳娘微笑道:“六殿下爲了趙小姐可是煞費苦心,我瞧得出來,他對趙小姐的确是真心的。”
趙郡然問柳娘:“不知你跟随六殿下幾年了?”
“差不多快四年了,我本是六殿下府中的丫鬟,因得六殿下器重,柔音軒建起之時,便被他派來做管事。”
趙郡然慢慢點了點頭道:“四年說久也不久,卻是足夠了解一個人了。”
柳娘聽出了趙郡然的意思,她笑道:“六殿下在外雖有貪戀美色的名聲,可是這些年他并沒有對哪位小姐上心過,可以說即便是暧昧也不曾有過的。這名聲隻怕是誰強加給他的。”
上一世的羅啓煜在别人眼中便是貪戀美色之徒,可事實上從十七歲他出宮建府,一直到羅啓煥稱帝後被斬首的這十年裏,他并不曾娶妻納妾。
趙郡然記得上一世,皇帝病重時留下诏書,欲讓羅啓煜繼承皇位。當時羅啓煜正在外赈災,接到宮中的急報,便即刻回京。可後來聽說他在途中爲了救下一個美人而耽誤了趕路,氣得皇帝立即改了诏書,由羅啓煥繼承了皇位。
若非重活一世,趙郡然哪裏知道,羅啓煜竟是個不近女色之人。若非重活一世,她也不會想到,羅啓煜同皇位擦肩而過,其實是羅啓煥在搗鬼。
趙郡然的心中浮起一個念頭,羅啓煥讓人放出風去,稱羅啓煜貪慕美色隻怕不僅僅是爲了讓皇帝看輕羅啓煜,還預謀着若将來羅啓煜同他角逐,這便是他的殺手锏。
想到這裏,趙郡然的心頭湧起一絲狠意,她對柳娘道:“這間雅室我很是喜歡。”
柳娘笑道:“趙小姐喜歡便好。”
趙郡然同柳娘一道用過早膳後,便翻看了柳娘近些日子的記錄。
柳娘一面爲她烹茶,一面講解着:“前些日子,相府二姨娘的二妹妹以及三妹妹在此處喝茶,說起他們的父親預備送邵相一座酒樓。”
趙郡然點了點頭,問道:“可知酒樓的地點?”
柳娘道:“那酒樓就在六皇子的栖霞酒樓對面,地處優越。”
趙郡然笑道:“二姨娘的娘家人送邵相如此大禮,他可是沒有不還禮的道理的。”
柳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道:“二殿下府上的小妾們稱二殿下正在建一座小宅院,不知是何用途。”
說到小宅院,趙郡然便想起了羅啓煜送給自己的那一座。她漫不經心道:“興許是二殿下預備納新妾,又怕府上不安甯,便新建了一所宅院。”話音剛落,趙郡然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她看了柳娘一眼,問道:“宅院可是在京師?”
柳娘道:“是在京師外的一個村莊裏。”
趙郡然慢慢點了點頭道:“我還有事,先回府去了。”
趙郡然帶着海蘭迅速回到府中,彼時晨光未露,府中還有些晦暗,老夫人的房中才剛亮起燈光。她帶着海蘭悄然進了宅院,卻見邵娟茹正從房内走出來。
邵娟茹看到趙郡然從外頭回來,不由問道:“天還沒亮呢,郡然你這是從哪裏回來?”
趙郡然笑道:“我帶着海蘭去采地星草了,這種草藥隻有在天破曉之前摘下才有用。”
邵娟茹微笑着道:“你啊,真是個醫癡,外頭買得到的東西還要親自去摘。”
趙郡然隻是笑了笑,吩咐海蘭将一個牛皮紙包遞給雲錦。她笑道:“這是西巷口的蝦仁燕皮餃,快拿去趁熱吃了才好。”
邵娟茹聽了,不由喜滋滋道:“就數你最惦記我了。”
趙郡然笑了笑,又對海蘭道:“留下一袋等老夫人起身後你便送過去,另一袋我親自送去大小姐那裏。”
“長姐對你有諸多誤會,郡然你就不怕受她白眼嗎?”邵娟茹擔憂道。
趙郡然笑道:“那是她的事,這些日子爲了大夫人的事她寝食難安,我身爲大夫去瞧一瞧也是理所應當。”
邵娟茹點了點頭,目送着趙郡然離去。
趙郡然進了楓庭苑,此時邵敏茹已經起身。
秋棠正在屋子裏替她梳妝,有丫鬟在外頭通報道:“大小姐,趙小姐來了。”
邵敏茹冷笑道:“這時候她來做什麽,莫不是想來看看我昨晚睡得好不好。”
秋棠道:“小姐若不想見她,我直說小姐還未起身便是了。”
“我倒是想看看她過來的目的,你替我梳過妝,再去将她請進來。”
秋棠便吩咐外頭的丫鬟去知會趙郡然,她家小姐方才起身,還要讓她在外頭多等候片刻。
趙郡然倒也不急,隻是在外頭的圓桌上坐下來,吩咐楓庭苑裏的二等丫鬟先替她上一壺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