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伏身磕頭道:“臣婦甘願領罰。”說完這句話,她久久不曾擡起頭來,一是覺得自己此刻毫無顔面,二是因爲眼下她實在不願意看到趙郡然那張得意的笑臉。
她和邵敏茹一次又一次在趙郡然面前栽了跟頭,如今走到這步田地,卻是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可恨!趙郡然此人實在是令她又恨又怕!
太後道:“那便撤去你一品夫人的诰封,另罰五十大闆以示警戒。”随後又對老夫人道,“既然她行爲不端,是再無資格教養子女的,往後府裏的小輩們,還要你親自上心才是。敏茹和娟茹,最好也另辟一個院子住下來,免得耳濡目染。”
老夫人點了點頭,對邵娟茹和邵敏茹道:“往後你們就住在楓庭苑裏。”
邵敏茹趕緊拉着邵娟茹跪倒在太後面前,告求道:“太後,家母近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還望太後恩準敏茹和娟茹留在福馨齋内照顧家母。”
太後想了想,說道:“盡孝是應當的,你們每日過去兩個時辰就是了,晚上有丫鬟婆子們照顧呢。”
邵敏茹咬着唇點了點頭。
太後又看向紅袖和阮秦華道:“你們珠胎暗結,依照律例是要斬首的,可念在你們的孩子尚出生不久,哀家便暫且将你們押入天牢,待一年後再行刑。”
紅袖喜出望外,連連叩首謝恩。
阮秦華微微一怔,也趕緊跟着紅袖向太後叩首。
再過幾個月,便是太後的壽辰了,到那時候皇帝大赦天下,他們便可免去一死。這一場仗,他與紅袖算是賭赢了。
邵娟茹對于今天發生的一切完全懵了,從得知自己母親放火燒死段重樓夫婦那一刻開始,她便覺得一切恍然如夢。今日又得知自己的母親和姐姐是這般的十惡不赦,她更是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混混沌沌地跟着邵敏茹磕頭謝恩,卻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老夫人有些擔憂地看了邵娟茹一眼,小聲對趙郡然道:“等回到府中,你可要替娟茹瞧瞧。”
紅袖的事看似告一段落,但稍後太後必然會派人去查的。
趙郡然看着大夫人被嬷嬷們帶走,心中暢快無比。下一個,便要輪到邵敏茹了。
因大夫人被打得幾乎少了半條命,邵敏茹便懇求太後跟随自己的母親先行回府。其餘人被太後留在了永甯宮中吃茶點,一直等到半個多時辰後才離宮。
一行人從太後宮中出來,經過朝陽殿的時候,聽到門口傳來邵振楠的聲音:“母親,太後究竟如何處置宋韻的?”
老夫人道:“家門不幸,竟出了這樣的蛇蠍婦人,奪取诰封,痛打五十大闆已是輕的。”
邵振楠面上有些震怒,但因爲身在宮中,也不便多說什麽,隻是對老夫人道:“母親莫要因她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
老夫人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等在一旁的邵娟茹,輕聲道:“隻是難爲了這個孩子因她而傷心。”
邵振楠這才察覺到,邵娟茹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此刻正靠在趙郡然的肩頭,不知在想些什麽。他走到邵娟茹身旁,柔聲道:“這件事太後已是對她從輕發落了,你也不必過于憂心。”
邵娟茹混混沌沌地點了點頭,開口道:“她真的是我的母親嗎?”
邵振楠聞言面色變得鐵青,他有些不安地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也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這一幕恰好被趙郡然捕捉了去。
邵娟茹那帕子抹了一把眼淚道:“我總覺得,我的母親雖嚴厲,卻是個善良、勤懇的人,我永遠都無法相信,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她一定不是我的母親,一定是她将我的母親帶走了。”她說着便嗚咽起來,因爲是在宮中,并不敢放肆,便刻意壓制着情緒和哭聲。
老夫人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後背,柔聲道:“有什麽話我們回家說去,去祖母房裏,有些話,祖母要囑咐你。”
邵娟茹乖順地點了點頭,因怕被旁人瞧見她落淚,悄悄去告禦狀,她趕緊擦幹了眼淚,哽咽道:“今晚娟茹想回福馨齋照料母親。”
老夫人不置可否,隻是道:“先回去再說。”
回到府中,老夫人命丫鬟煮來幾碗姜湯。衆人喝下姜湯後,老夫人方才對娟茹道:“你先去一趟祖母房中,一會兒你若要去陪你母親,我也不攔你。”
趙郡然看了一眼老夫人,心中浮起一絲疑惑,但面上并沒有表露出半分來。
她向邵振楠福身告辭後,便跟着老夫人一道回了壽緣堂。
走到老夫人的屋子門口,趙郡然便聽她道:“天色不早了,你快回房去歇息。”
趙郡然點了點頭,目送着邵娟茹和老夫人進了屋子,方才離去。
邵娟茹将老夫人扶回屋子後,便迫不及待問道:“祖母有什麽話要交代娟茹的?”
老夫人道:“你先坐下來。”
邵娟茹有些心不在焉地坐下來,看着老夫人,隻盼着她快些把話說完,便能夠早些回福馨齋照料母親。
老夫人卻是道:“你須得靜下心來聽我說,我才讓你走。”
邵娟茹隻得依言道:“祖母請說。”
老夫人愛憐的握過她的手,替她緊緊捂在掌心裏,柔聲道:“祖母同你說一件事,隻是你須得向祖母保證,不許哭鬧。”
她疑惑地點了點頭,就聽老夫人道:“你可還記得自己三四歲時候的事?”
老夫人冷不丁地這樣問她,她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作答。她想了想,說道:“依稀還記得些,那時候似乎姑姑還在,姑姑沒有犯病的時候,常常帶着娟茹去巷口買糖人吃。姑姑一犯病,卻是将娟茹推得遠遠的。”
老夫人歎息了一聲道:“難爲你還記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