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羅啓煜正在繪制的是一張女子的面孔,容貌嬌嬌如明月,眉目隽秀,神态端莊,一看便會讓人聯想到那五個字“一顧傾人城”。
趙郡然見到畫上的女子,不由頓了頓步子,就聽到羅啓煜道:“去繡墩上坐下來,别亂動。”
他的話像是命令,讓趙郡然一時間失去了拒絕的勇氣。
她依言在一個繡墩上坐下來,手捧着暖爐,隻是看着羅啓煜執筆的樣子。
羅啓煜微微蹙着眉頭,每每落下一筆,都是十分小心翼翼的樣子,似乎是害怕傷到畫上的美人一般。
趙郡然看着他認真作畫的樣子,倒也覺得十分賞心悅目,不由多看了幾眼。
就這樣一個埋頭作畫,一個靜靜欣賞,差不多一刻鍾後,羅啓煜丢下了畫筆,對趙郡然道:“你快過來看看吧。”
趙郡然走到桌前,見桌上的女子畫像栩栩如生,神态悠然,正是此刻的她。那幅畫的空白處題寫了幾排小字,她粗粗看了一眼,卻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顔色。”趙郡然的臉頰頓時通紅,她柔聲道:“怕是六殿下謬贊了。”
羅啓煜道:“旁人如何看你我不清楚,但我絕非謬贊你,後宮三千庸脂俗粉豈能同你相比。”他目光熾熱,正灼灼地望向趙郡然。
趙郡然眉目含笑,并沒有半分羞赧和怯弱,而是從容道:“六殿下恕我直言,我想知道,你這般做究竟是爲了拉攏我,還是出于真心?”
羅啓煜鄭重道:“我從不玩弄女子的感情,你若信我,便是真心。”
趙郡然微微一笑,眼中帶着一絲防備,口中卻道:“郡然從不相信真心,這世上本無一心一意,忠貞不二的感情,更遑論是在皇家了。往後六殿下莫要再提‘真心’二字,”
羅啓煜的眼中閃過一絲失落的神情,他自嘲般笑了一聲道:“爲何你就敢斷言皇家無真心呢?”
趙郡然道:“皇家人若有真心,那陛下何故三千後妃呢?”
羅啓煜有些不悅道:“父皇那是爲社稷、子嗣計。”
“既然陛下會爲子嗣計,那麽六殿下自然也會。如果有一****榮登大寶,敢問是否會廣納官員之女爲妃呢?”
羅啓煜一時語塞,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回答他,過了良久,他方才道:“你何苦将兩件不相幹的事相提并論呢。”
話音剛落,卻見廚娘捧着一隻砂鍋走進來。廚娘将砂鍋放在圓桌上,見房中的氣氛有些異樣,便欠了欠身準備退走。
羅啓煜對廚娘道:“把這些都撤下去,将趙小姐做的幾道菜端上來就是了。”
廚娘道:“這道菜便是趙小姐烹饪的。”
羅啓煜有些疑惑地看了趙郡然一眼,卻聽她道:“六殿下吃慣了宮中禦宴,是該換一換口味的,郡然做的這道菜,保證六殿下喜歡。”
羅啓煜有些将信将疑地打開了砂鍋蓋,頓時有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因是熱氣氤氲,他一時看不清砂鍋内裝的究竟是何物。
趙郡然道:“六殿下且嘗一嘗。”
羅啓煜從裏頭夾了一片鮮筍,吹散了熱氣後嘗了一口,隻覺得那味道鮮美無比。他不由道:“宮中禦廚近百人,卻不曾有一人做出過這樣的美味來。”
趙郡然跟着坐下來,從砂鍋裏舀出一碗湯遞給羅啓煜道:“六殿下再嘗嘗這湯。”
喝了一口趙郡然遞過來的湯水,羅啓煜不由贊道:“竟是比鮮筍還要美味幾分。”
趙郡然笑道:“這道菜之所以美味,是因爲我将廚房裏所有的食材都投進了鍋中,鮮筍、菌菇和羊肉各有不同的鮮美,混雜在食材中,還能提升其它食材的鮮味。宮中禦廚做菜隻講究精緻華麗,豈敢做出這樣的亂鍋炖來呢。”
因方才一事,羅啓煜心中有些不快,如今聽了趙郡然這半開玩笑的話,不由心情舒暢了些。他說道:“既然禦廚比不得你,那麽往後你便天天來我的宅子裏做廚娘,我每日付你工錢就是。”
趙郡然道:“你讓一個醫女來做廚娘,未免過于大材小用了些。”
羅啓煜微微一笑,忽然執過趙郡然的手,柔聲道:“那便做我的妻子,此生此世隻爲我一個人做飯菜。”
趙郡然忙抽出手,淡淡道:“将來六殿下何愁沒人爲你做飯菜,隻怕是擠破了頭也未可知,哪裏還輪得到我呢。”
她說着起身朝羅啓煜福了福,說道:“陪六殿下吃過新年宴,郡然便要回府去了。”
羅啓煜道:“你恨羅啓煥便也罷了,卻還要将我拒之千裏之外,莫非我們皇家的人就這般讓你厭惡嗎?”
趙郡然沉吟了一瞬,忽然道:“六殿下可想聽一聽我過去的事?”
羅啓煜曾經對趙郡然的過去很是好奇,他也曾派人秘密打探過,但得到的消息便隻是趙郡然曾住在鄉野,寄居在叔父母家中,後因一場疾病被丢去了亂葬崗。因得到段重樓夫婦的好心收養,才存活了下來。
可是羅啓煜覺得,趙郡然的身世必定不會如此簡單,一個出自鄉野的女子,何來如此雍容的談吐與氣質。況且她似乎對于朝堂之事以及皇子間的鬥争十分清楚,就連邵振楠的嫡女怕是也不懂得這些的。
他想了想,說道:“你若願意說,我自然願意洗耳恭聽。”
趙郡然喝了一口湯,方才緩緩道:“若我告訴六殿下,我已是重活一世,你可會相信?”
羅啓煜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不由笑出聲來:“你究竟是将我當做三歲孩童,還是爲了逗我開心,重活一世這樣的話我豈會相信呢。”
趙郡然卻是鄭重道:“上一世,我是羅啓煥的寵妃,榮寵一時,卻因爲邵相一家的迫害而慘遭毀容。後來我被羅啓煥打入冷宮,卻終究遭邵敏茹嫉妒,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