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然似笑非笑道:“看樣子六皇子很是不喜歡心思狡詐的女子,隻可惜我同卓娜是一樣的人,六皇子會不會有一日也不想見到我呢?”
說完這句話,羅啓煜頓時明白過來,趙郡然是想借着這次機會将卓娜一并鏟除了去。
他吹滅了海蘭手中的燭火,鄭重道:“不,你同她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六皇子倒是說來聽聽。”趙郡然饒有興趣地說道。
羅啓煜道:“你對旁人的傷害隻是出于反擊,或者說是爲了保護自己而不得不逼迫自己變得狠辣。你的本性并不壞,你不曾傷害過任何無辜的人,也不曾無緣無故去嫉妒任何人。”
聽完這一席話,趙郡然隻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麽柔軟的東西填充了一般,暖暖的,軟軟的,仿佛還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松快。
羅啓煜竟是這般的了解自己,甚至可以說比她自己還要了解她幾分。
她低垂着眸子,微笑着問道:“那麽,若是讓卓娜做一塊墊腳石,六皇子可願意?”
羅啓煜不假思索道:“隻要能夠令你高枕無憂,你想要怎樣都可以。”
他的這句話帶着幾分呼之欲出的寵溺,令趙郡然不由心口一震,随後一顆心便開始跳得毫無規律。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平定心情,說道:“既然是六皇子首肯,那一切便依照郡然的計劃進行了。”
羅啓煜點了點頭道:“我在城外準備了一處居所,若是這中途發生了你我不曾預測到的狀況,我會派人第一時間将你護送出城。”
趙郡然心底的一絲悸動再次被觸動,這一次饒她如何強迫自己,她都無法再平複心情。她抿了抿唇道:“絕對不會發生意外,六皇子不必擔心。”
羅啓煜再次微笑着點了點頭道:“但願一切如你我所願。”
往常的羅啓煜一直喜歡用不鹹不淡的口氣同她交談,今日卻是一改常态,變得感性起來。趙郡然一時間有些不習慣這樣的相處模式,便看了看窗外道:“時候不早了,海欣快帶六皇子離開吧。”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海欣遲疑着上前一步,見羅啓煜站起身,便做了個引導的手勢。
羅啓煜往門口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道:“明日一早,我再派四名暗衛守護你。”
趙郡然微微一笑道:“既然我敢铤而走險,便是做足了萬全的準備的,人太多反而容易節外生枝。”
羅啓煜不再多言,跟着海欣走出了廂房。
這一夜,趙郡然隻睡了兩個多時辰便被清雅喊了起來。
清雅端着裝滿熱水的銅盆走進來,對趙郡然道:“今日一早,宮裏就來人說讓小姐進宮去面聖。”
趙郡然瞧了瞧天色,如今因是剛下早朝的光景。她淡淡一笑,沒想到皇後居然這樣沉不住氣。
她将海蘭預備下的一套淺粉色蜀繡雲錦裙襖穿上身,又選了一套粉色琉璃八寶串珠步搖戴在頭上,底下着了一雙嫩黃的繡鞋。
清雅預備将一件大氅爲她披上,她卻是道:“宮裏頭暖和,不必穿大氅了。”
“可是外頭風大,又是早晨,小姐若是穿得單薄,仔細染了風寒。”
趙郡然見她眼中滿是關切之色,不由笑道:“不礙的,路上穿得暖和了,到了宮裏頭解了大氅反倒容易着涼。”
清雅不再多言,點了一個手爐塞到趙郡然手中,順手去過大氅便跟着她進宮去了。
這一日,仿佛是整個冬日裏最冷的一天。
趙郡然剛走出廂房,便覺得有刺骨的涼風撲面而來。凜冽的寒風吹得她面頰生疼,縱使她抱着手爐,也依舊抵不住冷風鑽入骨髓的寒涼。她打了個寒噤,下意識縮了縮袖口,緊緊抱住手爐。
走出壽緣堂,穿過花廳,趙郡然看到邵敏茹和大夫人正朝她走來。
大夫人看着她,眼中滿是淩厲:“這些日子相府待你不薄,你若懂得知恩圖報,該知道今日去宮中應當如何做。”
她說的話同邵振楠如出一轍,敢情在他們眼中,她在相府住了四個多月,便是如同得了相府的再造之恩。四個月用來換她爲相府犧牲掉性命也是理所當然的。
趙郡然垂眸向大夫人欠了欠身,恭謹道:“義母的話,郡然謹記在心。”
大夫人放心地點了點頭。
邵敏茹道:“若是這次你能夠平安無事,父母親定會爲你擇一名良婿嫁了,無需你憂慮後半生的。”她的話語中充滿了關切,仿佛是自己嫡親的長姐正在用柔聲細語安慰着自己,告訴自己不必害怕一般。
趙郡然在心底冷笑,說的永遠比做的要好,若是她今日成了一顆棄子,莫說替她找個好人家嫁了,怕是連她活命的機會邵家也不會給她留的。她朝邵敏茹微笑着颔首道:“長姐放心,郡然定不會連累相府的。”
大夫人和邵敏茹一齊将她送出了相府。
清雅随同趙郡然一同進了馬車,問道:“今日海蘭不跟随小姐一道入宮嗎?”
趙郡然笑道:“宮裏沒什麽瑣事,帶上兩人本就是多餘的。”
往常趙郡然入宮,帶的都是海蘭。趙郡然倒也不是偏心,隻因海蘭會些功夫,跟在她身邊也能時刻保護着她。
清雅點了點頭,笑道:“那往後清雅也該去學一些功夫,好保護小姐。”
趙郡然微笑着道:“你若是願意,改天可以讓海蘭教你。”她說着話,忽然掀起車簾,對車夫道,“如今是朝臣們下早朝的時候,隻怕官道上堵,我們還是走小路吧。”
車夫點了點頭,便改由小路去了。
趙郡然的馬車後頭,有一道黑影從巷子口飛快地閃入。
她的馬車沿着小路飛快地往前,因冬日裏的早晨依舊天色晦暗,如今路上不過四五家買早點的攤販,顯得有些沉寂。
趙郡然看着路邊一家賣芝麻糖糕的攤販,對車夫道:“停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