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婧茹看着趙郡然珊珊而去,心中思量着她的話,面子和裏子,究竟哪個更重要呢?
就在這時候,有三名丫鬟各捧着一隻一寸寬兩寸長的大匣子往福馨齋的方向走去。
邵婧茹問道:“這可是二皇子送的禮?”
丫鬟們答道:“回二小姐,正是二皇子送的。”
“是送給誰的禮物?”
丫鬟又答道:“這是二皇子送給大夫人、大小姐和三小姐的大氅。”
邵婧茹聞言面色一沉,走上前來打開了其中一隻匣子,問道:“這是送給誰的?”
“是送給大小姐的。”
隻見梨木描牡丹花的紅漆匣子裏,裝的是一件淡綠色祥雲紋裹三色丁香繡花的雲錦大氅,裏頭的填料乃是細膩的鵝絨,大氅的領口和底部都鑲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觸手生溫,
邵婧茹記得今年四月狩獵的時候,就聽說過羅啓煥射到了一隻通體純白的雪狐,因那一劍是直穿狐狸喉部的,因此狐狸的皮毛絲毫未有損壞。
先前曾有幾位皇子欲問他讨要了去,他終究不肯割愛。如今他居然将狐狸的皮毛做成了大氅的圍脖,并且将它送給了邵敏茹。
邵婧茹頓時覺得心口燃着一團火,卻又無處發洩,隻能由它煎熬着。
她不由再次想起趙郡然的話,她不過是相府庶出之女,如何入得了二皇子的眼呢,将來就算有幸做了側妃,也未必會得到寵愛。
是的,隻有如長姐這般,姿容絕色、身份尊貴之人才入得了二皇子的眼,她若是強求,不僅自讨沒趣,說不準還會搭上自己的一生。
邵婧茹合上匣子,看着兩名丫鬟離去,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神色。羨慕、嫉妒、怨恨,甚至還帶着一絲絕望。
趙郡然回到房中未多時,海蘭迫不及待道:“方才相爺同二皇子讨要洪氏閣,二皇子稱自己也在找他,相爺雖未說什麽,卻很明顯是不信的。”
趙郡然點了點頭,問道:“他們可曾提到義診之事?”
“相爺雖沒有明着說,卻是旁敲側擊地問了。二皇子倒是直言向相爺保證,義診的銀子絕非出自他的手。”
隻怕羅啓煥是越解釋越被邵振楠懷疑吧。
看樣子,這兩人的合作很快就要進行不下去了。若是邵婧茹能夠早些斷了對二皇子的心思,那麽這兩人之間的紐帶便又斷了一根。
想到這裏,趙郡然道:“換件衣裳,我們去栖霞酒樓。”
如今去栖霞酒樓,不必藏着掖着,因爲段明瑞就住在那裏。探望段明瑞,這是趙郡然最好的借口。
趙郡然由府裏預備了轎子将她送到栖霞酒樓外,海蘭給了轎夫一錠碎銀,說道:“幾位小哥先去喝酒吧,晚些時候再來接小姐。”
兩人進了栖霞酒樓,掌櫃看到趙郡然進來,下意識四下裏看了看,卻聽她道:“可有一位叫段明瑞的房客住在這裏?”
掌櫃低了點頭道:“有,小姐且在雅間稍坐片刻,我這就讓人去請。”
段明瑞被店小二請進了一座雅間,看到趙郡然坐在裏頭,他飛快地轉過身去。
趙郡然道:“難不成你是不想見我了?”
段明瑞背對着她道:“不是,我隻是不想讓你見到我現在這般模樣。你有什麽話要同我說的,隻管說就是了。”
趙郡然淡淡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好害怕的。況且你臉上和頭上的傷不過是一時的。”
段明瑞遲疑着将身子轉回來,卻是低着頭一言不發。
來時路上,趙郡然聽海蘭說起段明瑞的臉部和手上因爲被燒傷,皮膚化了膿,頭發更是因爲燒得焦灼不堪,所幸剔去了一半。所以當她見到段明瑞的模樣時,并沒有露出半點震驚的神色,隻是眼見着他傷成這樣,終究還是爲之心疼的。
趙郡然問道:“你住在這裏可是一切都好?”
段明瑞苦笑道:“無所謂好與不好,留着一條命罷了。”
趙郡然呵斥道:“什麽叫留着一條命罷了!這哪裏像是一個大夫說出來的話!”
“大夫?連自己的父母都救不回的人,哪裏配得上‘大夫’二字。”段明瑞再次苦笑,眼中閃爍着淚光,卻是在趙郡然面前強忍着不肯落下淚來。
“即便華佗在世,也沒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你又何須自責。況且姑父姑母在天之靈若是看到你這般自暴自棄,又豈能安息。”
段明瑞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眼底蒙上了一層水霧,語氣無奈道:“我也想做出一些業績來,好給父母一個交代。可如今我連溫飽都需要依靠你,又何談别的呢。”
趙郡然道:“邵家大夫人預備爲你置辦一座宅子,改造成醫館。過些日子我爲你聘請幾個大夫,你往後無需再爲生計發愁。”
段明瑞的臉上滿是倔強:“就算要開醫館,也該由我自己努力,何須勞煩相府。”
趙郡然的表情堅定,口氣強硬:“現在不是你逞能的時候,你隻管好好經營醫館,等将來有了資本,再脫離相府也不遲。況且我如今并非讓你依靠相府,而是有旁的原因。”
段明瑞覺得如今的趙郡然實在是太過于依賴相府了,但是自己想要做出一番業績來告慰段重樓和沈靜娴,除了讓相府幫襯着開一家醫館,已無旁的辦法。
趙郡然見他已然點頭應允,便叮囑道:“話說在前頭,你不過是替相府掌管着醫館,并非他們家的雇工,無論相府要求你做什麽出格的事,你都可以拒絕。”
段明瑞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說道:“妹妹放心,醫者仁心,我定不會做出害人之事的。”
“你有這點定力,我便放心了。趙郡然點了點頭,又道,“你務必記住,往後無論聽到或是見到什麽,都不能輕舉妄動,凡事都要與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