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邵婉茹遲疑間,卻聽到邵婧茹對趙郡然柔聲細語道:“這樣冷的天,郡然姐姐也出來逛園子嗎?”
她雖笑着,眼中卻透着一絲警覺。
趙郡然隻當她眼中的警覺是源于害怕自己,倒也不曾多想,便點頭道:“是啊,婧茹妹妹的傷可是好透了?”
邵婧茹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後又向她微微欠身,柔婉道:“多謝郡然姐姐關心,我已無大礙了。”
“雖是已經大好了,妹妹還是要在房中多休養些日子才好。若是走動得多了,萬一行差踏錯一步,牽扯了傷口恐怕是愈發不好了。”趙郡然面色沉靜,看不出半絲情緒來。
然而邵婧茹還是沒由來的身子一震,随後就看到自己房中的兩個二等丫鬟各捧着一隻銀壺走過來。
邵婧茹接過銀壺,将其中一隻交到邵婉茹手中,對趙郡然道:“我聽府裏的老媽子們說拿臘梅上的露珠來煎藥,可以使藥性充分發揮。于是我便邀上四妹妹一道來這裏收集露珠。”
趙郡然不由覺得好笑,如今豔陽高照,又已經是将近午時了,哪裏還有什麽露珠。況且邵婉茹小小年紀,哪裏幫得了她呢。
自從老夫人病後,邵婧茹不是借故傷還未好,便是推說身子不适,從來都不肯踏進壽緣堂一步,深怕讓她做什麽粗重活似的。今日倒是奇了,數九寒冬,竟然來這裏收集什麽露珠。
趙郡然心中疑惑,面上卻是不肯表露,她微微一笑道:“那麽,兩位妹妹需注意完全才是。”說着便轉身離去。
邵婧茹眼中漸漸顯露出恨意來,将銀壺捧在手裏,對身旁的丫鬟道:“還不快去園子外頭放風,這樣的天氣真是凍死我了。”她一面說話,一面對着手背呵氣。
春桃捧着一隻暖烘烘的手爐過來,說道:“二小姐,這是剛點的手爐。”
邵婧茹呵斥道:“誰讓你取手爐來的,還不快拿開!”
春桃本想借機獻殷勤,卻自讨了個沒趣,隻得讪讪地捧着手爐走遠些。
趙郡然站在不遠處,早已經将這一切盡收眼底。
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邵家這位二小姐雖是庶出,卻比嫡長女邵敏茹還要嬌生慣養些。她可是個吃不得半點苦的主兒,今天倒是有趣,一雙手被凍得通紅,她卻是連手爐都不肯摸一下。
趙郡然對海蘭道:“你去打聽打聽,今天可是有什麽貴客。”
海蘭跑去廚房打聽了一回,很快便回來了。海蘭道:“聽說今天二皇子親自來相府探望老夫人。”
自打老夫人病後,來相府探望的達官顯貴自是絡繹不絕。其中也不乏皇親國戚,魏王和羅啓煜先前就派過各自的管家來送來了一些滋補的藥材。但是皇子公主中,還沒有人是親自來府裏探望過的。
一則這些人是自命身份尊貴,老夫人雖被封爲一品诰命,但論尊貴程度終究是不能同他們比的。二則皇帝多有忌諱,若是被有心之人構陷皇子勾結權臣,隻怕是百口莫辯了。
可這位二皇子倒好,竟然親自帶着禮品來相府探望老夫人。
趙郡然歎息了一聲道:“眼下正是需要海欣的時候,隻可惜她如今人在栖霞酒樓。”
海蘭笑道:“小姐難不成忘了,我也是會功夫的。”
是啊,她竟然忘了,海蘭也是會功夫的。她總是在不知不覺間就把面前的海蘭當做了上一世的海蘭,倒是忽略了海蘭會功夫這件事。
她眸光一閃,看着海蘭道:“那你可要千萬多加小心才是。”
海蘭點了點頭,趁着邵婧茹她們不曾瞧見,便飛快地離去。
趙郡然坐在回廊對面的涼亭裏,悠然地看着邵婧茹。
此刻的邵婧茹已經被凍得面色通紅,因天氣過于寒冷,她終究還是抱緊了手爐。
兩個小丫頭站在她身旁,眼睛時不時地往左右瞄着,像是在找什麽人。
這裏是去往偏廳的必經之路,若是今日邵振楠留羅啓煥用午膳,那麽羅啓煥勢必會經過這裏。看樣子這位邵家二小姐爲了能夠攀上羅啓煜,準備厚着臉皮豁出去了。
趙郡然打了個哈欠,覺得有些累了,便攏一攏大氅走回了壽緣堂。
她先去主室探望了老夫人,聽蘇秦說老夫人剛睡下,便回到自己房中,取出一本醫書來讀。
她看着手中的醫書,這是段重樓早些年的時候所寫的,雖不曾傳世,但裏頭的字字句句皆是他行醫多年來的經驗。段重樓和沈靜娴多年來鑽研醫術,醫好了不少疑難雜症。這般心善技長的良醫,大夫人竟也不肯放過。
趙郡然捧着醫書,緊咬着呀,一字一句道:“姑姑、姑父,郡然定會教她生不如死的。”
園子裏,邵婧茹左等右等都不見羅啓煥經過,她的雙腳幾乎就要被凍得麻木了。
春桃扶着她走進回廊裏去歇息,她剛坐下,卻聽一個小丫鬟壓低了聲音道:“來了來了。”
邵婧茹還沒來得及坐穩,便又飛快地站起來,随後步态優雅地走出回廊,将手爐交給春桃,接過銀壺對邵婉茹道:“快随我去接露珠。”
她領着邵婉茹走到一株臘梅樹下,耐心地教着邵婉茹如何接露珠。她的聲音又嬌又柔,聽在旁人耳中,隻覺得有如黃鹂婉轉、夜莺輕啼一般。
邵振楠帶着羅啓煥經過的時候,邵婧茹一顆心飛快地跳動着。她緊緊握着手中的銀壺,漲紅了臉,朝羅啓煥行禮道:“婧茹見過二殿下。”
羅啓煥穿着一身深紫色繡蝠紋織金袍子,腰上系着一個八色串寶石璎珞,頭束玉冠,腳踏黑面白底蜀錦高筒靴,整個人看起來豐神俊朗、神采飛揚。
他淡淡地看了邵婧茹一眼,隻是點了點頭道:“無須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