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然站在外頭朝邵振楠和大夫人福了福,很是恭謹的模樣,随後便默然離去。
走了幾步路,趙郡然對着一株槐樹輕聲道:“盯緊些,晚些時候記得來彙報。”
海蘭道:“我方才聽說沈公子似乎來了,此刻正在花廳裏,小姐可要繞路走?”
趙郡然似笑非笑道:“爲何要繞路走,我倒是很想會一會他呢。”說着便折去了花廳。
此刻沈志超的确和邵嘉旻一道坐在花廳裏。
趙郡然讓海蘭先回院子,她款款走進花廳,面帶微笑道:“郡然從宮中帶回了一些石榴,聽祖母說兄長最是喜歡,便命丫鬟剝了,一會兒就送來。”話音剛落,她像是才方察覺到沈志超的存在一般,忙朝他欠身道,“郡然見過沈公子。”
沈志超的笑容帶着三分腼腆,五分尴尬,還有兩分愧疚。他起身抱了抱拳道:“趙小姐多禮了。”
兩人見過禮後,趙郡然似乎并沒有要走的意思,她走到邵嘉旻身旁的椅子前站定,微笑道:“兄長同沈公子在聊什麽呢。”
邵嘉旻顧左右而言他道:“今日府中女眷都去了相國寺進香,勞累郡然妹妹步行入宮了。”
趙郡然笑道:“倒也并沒有覺得勞累。今天皇後娘娘其實是派了馬車來接的,因郡然離府早,倒是錯過了。所幸車夫認得郡然,在半路上将郡然接走了。”
邵嘉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趙郡然對他道:“今日太後問起兄長爲何突然回府,郡然稱兄長思念祖母,因此便告假回府中探望。太後誇贊兄長孝順懂事呢。”
她輕輕柔柔地說着,像是兄妹間的随意閑談。
邵嘉旻卻是眸色一變,眼中迸發出一絲冷光,但很快便笑着對趙郡然道:“能得太後關心,榮幸之至。”
趙郡然笑道:“誰說不是呢,今日太後還提起長姐及笄日辦義診,乃女子中的典範。聽太後的語氣,是預備爲長姐選一位皇子了。”
邵嘉旻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此時爲邵敏茹挑選适婚的皇子可不是好事。如今邵振楠因五千兩善款一事,遭了皇帝的嫌隙,若是皇帝肯讓邵敏茹做皇家的媳婦,也必定會将她配給出身最卑微,于皇位最無争奪能力的七皇子羅啓斌。
趙郡然在邵嘉旻臉上看出了惶急之色。她微微一笑,朝兩人欠身道:“昨日答應了祖母玩葉子牌,郡然便不打擾兩位了,兄長和沈公子慢聊。”
沈志超微笑着點了點頭。
趙郡然回到房中,見海蘭将從宮中帶回的雀羽大氅連同匣子一起包裹在一塊錦布内,妥帖地收進櫃子裏。趙郡然說道:“你找個機會将匣子送還給六皇子。”
海蘭一愣,說道:“這可是皇後娘娘賞賜給小姐的,若是貿然還回去,怕是不好吧。”
趙郡然道:“我是讓你還給六皇子,他不至于連這樣的事都要問過皇後吧。”
海蘭點了點頭,關上櫃子門,就看到海欣從窗口飛快地閃入。
海欣走到趙郡然面前道:“茶廳裏的客人是大夫人娘家的遠親,邵振楠預備将那些尚未被皇上查處的産業轉至他的名下。”
趙郡然慢慢點了點頭,問道:“近來邵嘉旻那裏還有何動靜?”
“方才若非邵嘉旻向沈公子承諾,必定助他迎娶小姐,并且再也不會使用旁門左道,怕是兩人就要打起來了。”
趙郡然淡淡道:“這位沈大公子倒也算是男子漢,至少還知道邵嘉旻使的手段過于下三濫。”
海欣又道:“近來海欣聽聞一件事,京師常有匪徒出沒,專門劫富濟貧。衙門已經守了四五日,卻始終抓不到那匪徒。”
乍一聽,趙郡然覺得不過是些無用的市井消息。然而等她轉念一想,不由亮起了眸子。她對海蘭道:“你姐姐可要比你機靈得多。”
海蘭迷惑地看着海欣,卻聽海欣對她道:“午後好好睡一會兒,今晚怕是相府又有得忙了。”說着她便從窗口躍然而出。
趙郡然朝她微笑道:“可聽到你姐姐說的話了,快去好好睡一會兒,今晚我們還要幫着相爺抓賊呢。”
海蘭有些後知後覺地點了點頭。
傍晚時分,趙郡然陪着老夫人在院中散步,一同陪伴的還有邵娟茹。
老夫人笑道:“等過了年,你們兩個可就滿十三歲了。女大不中留,怕是再過上一兩年,你們一個個都要離開祖母了。”
趙郡然微微一笑,邵娟茹卻是道:“要是祖母舍不得,娟茹便留在府中做個老姑娘。”
老夫人嗔怪道:“可不許胡說八道。”說罷又是一聲歎息,“敏茹今年怕是就要許人家了。”
趙郡然眉心一動,眼中露出一絲不容察覺的冷芒。看樣子邵嘉旻已經将太後中意邵敏茹的事同邵振楠說了。
邵振楠自然是不希望女兒在這時候被皇帝指婚的,看老夫人的神情,怕也是一樣的想法。那麽在這期間,隻要皇帝那裏透露出半點意思來,邵振楠必定會有所動作。
邵娟茹見老夫人唉聲歎氣的,不由笑道:“長姐若是嫁人,也算是喜事一樁啊,祖母何故歎氣。”
老夫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說道:“雖是喜事,卻也是舍不得的。”
邵娟茹笑道:“如今長姐的婚事八字還沒一撇呢,長姐如今有的是時間讓陪伴祖母。”
老夫人頻頻點頭,帶着兩人在院子裏又慢走了兩圈,舒筋活絡後,這才由蘇秦陪着回房去了。
趙郡然和邵娟茹又在院中吃了兩盞茶,便也各自回房了。趙郡然回到廂房,見海蘭還在隔壁的房間裏呼呼大睡,她不由上前輕輕拍了拍海蘭的臉頰道:“兩個時辰了,還睡不夠嗎?”
海蘭懶洋洋地睜開眼睛,見外頭尚未黑透,便揉了揉眼睛道:“如今是什麽時辰了?”
趙郡然道:“再過上一時半刻,山匪都快要出動了,你說是什麽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