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老夫人、大夫人和幾位小姐退避到一旁後,萬嬷嬷将一個木桶打開,交給大夫道:“這些便是昨晚的膳食,請大夫們驗一驗。”
趙郡然并沒有上去湊熱鬧,安靜地退到一邊,隻是看着大夫們查驗。
過了片刻,兩位大夫朝老夫人拱了拱手道:“老夫人,我們已查清毒物,那毒物就藏在魚丸裏頭。”
老夫人一臉不可置信地看了趙郡然一眼,随後對大夫們道:“魚丸我們都是吃了的,并不見有任何問題,會不會是你們弄錯了?”
不等大夫們答話,趙郡然已開口問道:“敢問魚丸裏頭是何毒物?”
“魚丸裏頭含的杜鵑花本不是毒物,隻是内服外敷,便可使人引起嘔吐不止,甚至傷及性命。府中姨娘和小姐平日裏一定常用含有牡丹花的香粉胭脂。”
萬嬷嬷點頭道:“我家小姐平日裏用的胭脂的确是拿牡丹花做的。”
邵敏茹喘着嬌氣道:“我和府中的三姨娘平日裏都喜歡用牡丹花做胭脂,卻從不見有何不适。”
大夫答道:“單是外敷的确無礙,但是牡丹花一旦外敷内服,其毒素便會遊走全身。”
邵敏茹看向趙郡然道:“我記得這些魚丸是郡然妹妹做的,郡然妹妹緣何在魚丸裏添了牡丹花呢?”她那雙美麗的眸子裏滿是不解的神色。
趙郡然淡淡一笑道:“若我說魚丸被人掉包了,長姐信嗎?”
那些魚丸幹癟癟的,帶着一股發馊的味道,一看便知是昨日用剩下的。萬嬷嬷道:“這些菜都是昨日被送去田莊的,老奴連同木桶一道取了來,這一路上都是不曾打開過的。”
趙郡然看向老夫人道:“祖母昨日是用過這道菜的,不知您是否還記得裏頭有哪些食材?”
老夫人回憶了片刻道:“吃起來似乎隻有魚肉和土豆絲,外頭裹着面粉,醬汁是拿西紅柿做的吧。”
趙郡然點了點頭,卻聽萬嬷嬷道:“昨日老奴用膳的時候,倒是依稀嘗到魚丸裏頭有一股牡丹花的香味。”
“是嗎?萬嬷嬷真是長了個好鼻子。”趙郡然走到她身邊,一雙幽深的眸子看向她,似笑非笑道,“那麽還請萬嬷嬷分辨一下,我臉上用的是什麽花制成的胭脂。”
萬嬷嬷笑得有些尴尬:“老奴能夠分辨出牡丹花的香味,也是因爲在大小姐身邊伺候得久了,才對牡丹花略微敏感些。”
趙郡然慢慢地将目光移開,看向邵娟茹道:“不知娟茹平日裏用的是什麽香味的胭脂。”
邵娟茹怔了怔,随後道:“府裏頭配的都是牡丹花制成的胭脂啊。”
“是啊,府裏頭配的都是牡丹花制成的胭脂,不僅我們和長姐房中如此,幾位姨娘那裏也是如此。隻是二姨娘和三姨娘喜歡玫瑰花的味道,因此平日裏用的胭脂都是讓丫鬟去外頭買回來的。但我和娟茹用的,卻都是府裏頭配的。”
邵娟茹頓時明白過來,說道:“的确,我和郡然用的都是牡丹花的胭脂,而昨天的魚丸,我們也都是吃過的,緣何我們沒有中毒呢。”
趙郡然慢慢道:“原因很簡單,因爲昨日的魚丸裏頭,根本沒有牡丹花。”
大夫人看着趙郡然,在心中思量着,她還真是個沉着聰慧的丫頭,邵振楠果然沒有看錯人。
大夫人複又看了邵敏茹一眼,見她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心慌,便已了然一切。她沉吟了一瞬,忽然厲聲道:“将萬嬷嬷給我拖下去打三十棍!”
萬嬷嬷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呆立了片刻,看到顧媽媽遲疑着要将她帶下去,這才“噗通”一聲跪倒在大夫人面前。她帶着哭腔道:“大夫人,老奴一心此後大小姐,何罪之有啊!”
“何罪之有?”大夫人那雙丹鳳眼微微挑起,目露幾分兇光道,“你意圖陷害趙小姐,又累得大小姐嘔吐不止,虧損了身子,你說自己何罪之有?府中居然有你這般心思歹毒之人!”
萬嬷嬷張了張嘴,本想說些什麽,然而在看到邵敏茹的眼神時,便又低下了頭去。她對着大夫人深深一福道:“老奴該死,老奴該死!”
趙郡然上前一步道:“我記得萬嬷嬷家中還有一位患了重疾的老父吧。萬嬷嬷的老父患病已有三年,這些年爲了萬嬷嬷替他治病,瞞着自己的丈夫悄悄藏了體己錢,去貼補您的老父。我若是沒弄錯,他一年的醫藥費差不多就需要五十兩銀子。”
不僅是萬嬷嬷,所有的人都爲趙郡然這一番沒頭沒腦的話感到疑惑。
趙郡然朝萬嬷嬷繼續道:“從前你老父的醫藥費都是靠着紅袖,如今卻是依靠你。你們兩人在邵府爲奴,一年不過六兩的俸祿,哪裏來那麽多銀子爲他看病呢?”
萬嬷嬷微微有些明白過來,她開口道:“隻因大小姐菩薩心腸,老奴的父親全靠大小姐照應着。”
趙郡然慢慢點頭道:“原來是這樣,一年五十兩銀子,這差不多是大小姐三個月的份例了。你應當好好感激她才是,何故恩将仇報呢。”
說到這裏,老夫人早已經明白過來趙郡然此番話的意圖。
萬嬷嬷害了邵敏茹不僅撈不到半點好處,還會虧損了每年五十兩的醫藥費。她不可能會做此等愚蠢之事,那麽唯一的可能便是邵敏茹指使萬嬷嬷陷害趙郡然。
老夫人雖然不想刻意維護自己的長孫女,但邵敏茹到底是嫡出的大小姐,若是當着衆人的面受罰,将來她還有何顔面在邵家立足。再往深一步說,要是傳出去,隻怕像樣的人家都是不會要她的。
“既然萬嬷嬷選擇恩将仇報,那就别怪我們邵家不顧情面。”老夫人看向陸媽媽道,“你把萬嬷嬷帶下去,直接将她亂棍打死了才好。這樣的人,若是去了别府,也是個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