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道:“你們确認是麝香,而非麝香鼠嗎?”
禦醫們略有遲疑,看了趙郡然一眼。
趙郡然道:“麝香鼠的味道雖與麝香相像,但是麝香鼠的味道十分淡,不若這麝香,即便在簪子外頭滾了金漆也是難以掩蓋的。”
禦醫們自然是不甘落後,紛紛點頭道:“的确如此,麝香不若尋常的香味,它的味道很難被掩蓋。”
皇後怒道:“将馨妃帶去坤甯宮,本宮要細細審問。”又對在場的人道,“因一些瑣事擾了諸位雅興,改日本宮将另擺宴席,今日便都早些回府吧。”
大夫人和邵敏茹随同衆人一道離席,走到老夫人身邊的時候說道:“府中還有一些事務要處理,媳婦和敏茹便先行回去了。”
不待老夫人點頭,趙郡然笑道:“這一晚上義母和長姐不曾吃過什麽東西,這時候回到府中再讓人預備晚膳,怕是兩位的身子熬不住。”
太後笑道:“府中的事務自有管家代爲料理,你們都到哀家那裏去,等吃飽喝足了再走也不遲。”
老夫人颔首道:“的确,這時候回去,怕是身子熬不住的。既然太後發話了,你們便留下來就是了。”
大夫人臉上的笑容極爲勉強,她幹幹地點了點頭,兩隻手死死拽着帕子,垂着頭跟在老夫人後頭。
邵敏茹緊随着大夫人,時不時朝她使眼色,神情中透着緊張。
大夫人卻是不曾看她,心中盤算着馨妃的事。
幾人在太後宮中用過晚膳後,雯女官帶着一名宮女走進來,對太後道:“禀報太後,皇後已查明趙小姐的步搖的确是邵貴妃所贈,馨妃也已招供,送給邵貴妃的那支簪子的确是拿添了麝香的水浸泡過的。”
太後道:“既然已經查明真相,該如何處置馨妃,一切都聽憑皇後就是了。”說罷對史女官道,“把邵貴妃帶來,哀家要見一見她。”
史女官道:“邵貴妃方才見紅,怕是不妥吧。”
太後的語氣突然變得強硬起來:“沒有什麽不妥的,即便是拿軟轎擡,也要将她擡了來。”
大夫人的額頭上不由沁出一層薄薄的汗珠,呼吸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卻像是極力壓制着一般。
趙郡然柔聲關切道:“義母怎麽出了那麽多汗?”
大夫人強笑道:“興許是喝了熱湯,身上覺得有些熱吧。”
邵敏茹看了趙郡然一眼,想從她眼中看出些什麽來。然而趙郡然的眼中卻隻是對大夫人的關切,此刻她正舉起帕子爲大夫人擦汗。
老夫人回頭看了一眼大夫人,眼中露出些疑惑的神情來。
太後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們早些回去吧。哀家派了一輛馬車,郡然與娟茹陪着華莊夫人,路上需仔細照料着。”
幾人福身稱“是”,走到宮門口,待老夫人上了馬車後,邵敏茹便扶着大夫人上了相府的馬車。邵敏茹見老夫人的馬車走遠後,方才舒了一口氣,對大夫人道:“馨妃若是将我們供出來,怕是要連累父親的,母親當時不該讓馨妃攪和到裏頭來。”
大夫人強自平複了心情,說道:“馨妃一家好歹得過你外祖父的恩惠,她也是個知恩圖報之人,不至于将我們牽連進去。隻是馨妃一死,往後想要在宮中爲你籌謀,怕是愈發艱難了。”
馨妃的父親李英吉本是個七品縣令,承蒙大夫人的父親,也就是當朝的鎮遠大将軍譚淵器重,引薦給了皇帝,做了譚淵的軍師。李英吉善于出謀劃策,曾助譚淵打過幾場勝仗。随後一榮俱榮,李家男丁紛紛入仕,最差的也好歹是個五品。
李家人從此步步高升,李家庶女十五歲入宮便被封爲馨妃。這位馨妃感念譚淵對父親的器重,由此對大夫人言聽計從。
大夫人本想借着馨妃在皇帝跟前的寵愛,爲邵敏茹博個好前程,将來邵敏茹有幸成爲一國之母也未可知。
然而馨妃一死,大夫人便是缺了最大的助力。雖然邵貴妃在宮中榮寵不衰,但若是她一旦生下皇子,必定全心全意爲自己的子嗣謀劃。如果她的兒子登上皇位,邵敏茹便同皇後寶座從此無緣了。
大夫人正是因爲想到這一點,便借着馨妃的手送去了一支含有麝香的簪子。她原以爲金簪乃是貴重之物,趙郡然必然沒有那個膽子拿走邵貴妃的金簪,加上簪子上的香味極淡,又是混合着沉香木的味道,趙郡然未必能夠發覺。
沒想到,終究還是被趙郡然發覺了。
“團扇上的香料當真是麝鼠香?”邵敏茹問道。
其實大夫人所籌備的一切,邵敏茹雖知情,卻并不了解其中的細節。大夫人當時在團扇面上添了麝鼠香,是想着宮中禦醫和趙郡然必定都沒有本事分辨麝鼠香和麝香的區别,到時候隻要禦醫們認定了上頭含有麝香,趙郡然自然百口莫辯。
如果冒然用了麝香,萬一事情追查到她身上來,必定連同邵敏茹一起被牽連其中。她倒是完全沒有料到,趙郡然竟然有這樣的本事,輕而易舉就識破了團扇上所塗的乃是麝鼠香。
陷害不成,反被趙郡然折斷了一隻臂膀,大夫人心中滿懷恨意,對邵敏茹道:“你趕緊修書一封,催促你哥哥早些回來。”
大夫人最爲擔憂的倒不是馨妃被皇後賜死,而是發生了這樣的事,趙郡然竟然還能同無事人一般,日日來她這裏晨昏定省。如果不是趙郡然愚蠢到連是大夫人想要陷害自己都猜不透,便是她的城府實在過于深沉。
大夫人看着趙郡然,見她一口一個“義母”喚得親切,不由冷汗四起,心中打定了主意,爲絕後患,眼前這個人必須早早地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