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啓煜微微一笑,幾次同趙郡然接觸,他已對她有所了解。她從來不打無把握的仗,這次自然也不會例外。他端起酒杯,将酒盞裏的酒水一口飲盡。
一名太監在他面前停下來,看着他手腕上的淤青道:“六殿下手上的淤青……”
羅啓煜道:“哦,昨日練劍時失手打中了手腕。”
太監道:“不知六殿下可願意助皇後娘娘查明真相。”
羅啓煜默然站起身,走到禦醫跟前,捋起袖子,将手腕上的淤青展現在禦醫面前。
禦醫将一塊紗布投入碗中,稍稍浸泡過後,便将紗布擰幹,一層層繞在羅啓煜的手腕上。禦醫道:“過一刻鍾後,臣再将紗布拆下。”
羅啓煜點了點頭,看了趙郡然一眼。隻見她容色鎮定,眼眸間不見半點懼色,甚至是帶着幾分自信,正看向遠處。他順着趙郡然的目光看去,隻見邵府的大夫人與邵敏茹正在低頭說着什麽。
羅啓煜冷哼了一聲,先前他還疑惑是誰要加害趙郡然呢,原來竟是将宅院鬥争牽涉到了後宮。
這一刻鍾仿佛過得十分漫長,皇後坐在椅子上,懷抱着平陽公主,心中卻是惴惴不安。畢竟趙郡然是她引薦給邵貴妃的,若是出了差池,她也難辭其咎。
大夫人和邵敏茹同樣也是忐忑不安的,她們原以爲這一次有禦醫作證,趙郡然必定是要百口莫辯了,沒想到她竟然用這樣的法子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大夫人暗暗咬牙,早知如此,她當初就不該如此疏忽大意。
一刻鍾過後,禦醫将纏在羅啓煜手腕上的紗布拆下,隻見腕子上的淤青并不曾淡去。
禦醫也并不敢由此笃定扇子上的香味并非麝香,便對皇後道:“麝香雖有消腫祛瘀之效,但小劑量的麝香并沒有這樣的效果。”
宮中禦醫對于書本理論的精通怕是無人能比,但是對于實操經驗,趙郡然敢保證宮中的禦醫無人能夠勝過她。她微微笑道:“兩位禦醫有此疑慮也屬正常,那便命人去禦醫院取一點綠豆大的麝香來,放在銅盆裏化開後再替六殿下試一試。”
很快便有人取來了比綠豆還要小一半的麝香,又拿了個大銅盆裝滿了水,将麝香放入水中化開後,再次浸濕了紗布纏在羅啓煜手上。
趙郡然道:“請禦醫們聞一聞銅盆中的水。”
禦醫們對着銅盆聞了聞,竟是聞不到半點麝香的氣味。
趙郡然又說道:“這銅盆裏的水,怕是比扇子上的香味還要清淡。”
禦醫們紛紛點頭,又過了一刻鍾,禦醫取下紗布,發覺羅啓煜手腕上的淤青果真淡去了不少。
禦醫們面露慚愧,趙郡然道看着禦醫們道:“團扇上所用的香料乃是麝鼠香,麝鼠香雖與麝香的香味一緻,然而并不會對孕婦造成傷害。”
皇後道:“既然邵貴妃見紅同團扇無關,便要去她宮中仔細徹查一番。”
話音剛落,皇後身邊的宮女已經帶着人往毓秀宮去了。
趙郡然忽然盈盈拜倒在皇後跟前,說道:“郡然有一事隐瞞了娘娘,還望娘娘恕罪。”
皇後道:“你且說來聽聽。”
趙郡然道:“今日馨妃娘娘送給貴妃娘娘一支簪子,馨妃娘娘稱那支簪子是拿沉香木滾了金水制成的。然而郡然卻聞到了簪子上頭含有麝香。邵貴妃向來同馨妃交好,郡然怕其中有什麽誤會,若是冒然說出來會破壞了兩位娘娘的感情,因此郡然趁着貴妃娘娘不查,悄悄命她身邊的宮女将簪子埋在了祥雲殿後院的一株桂花樹下,預備确認後再禀報皇後娘娘。然而如今邵貴妃見紅,郡然覺得或許同那支簪子有關也未可知。”
皇後不禁面色大變,正巧此時太後剛從朝陽殿外走進來,聽到趙郡然的話,忙對史女官道:“你快帶人去查一查,随後來禀報皇後。”
太後顯然是在殿外站了片刻的,方才的事她也略有知曉,既然趙郡然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清白,那麽太後便有理由将她帶走。
太後對她柔聲道:“這件事讓你受驚了,快去哀家宮中歇息片刻,晚些時候哀家再派馬車将你送出宮去。”又對皇後道,“邵貴妃宮中的事,便交由皇後去查明吧。”
趙郡然朝皇後福了福,和邵娟茹一起攙扶着老夫人,随同太後離開。走到何采女身旁的時候,趙郡然停下腳步,對何采女道:“今日之事令何采女受驚了。”
何采女微微一笑,柔聲道:“虧得皇後娘娘明鑒。”
皇後對何采女道:“這支碧玉嵌東珠步搖何采女究竟是要領走還是賞賜給趙小姐?”皇後雖未言明,但她知道,皇後的意思是還需她解釋一下步搖爲何會在趙郡然的發髻上出現。
不等何采女答話,趙郡然朝太後欠了欠身,走回到皇後跟前道:“娘娘,這支步搖當真是邵貴妃娘娘賞給郡然的,怕是何采女的那一支還在司珍坊。”
宮中的發簪每一支都是由工匠配合着諸位妃嫔的樣貌和衣着專門設計和打制的,可以說找不出第二支一模一樣的來。那麽,邵貴妃賞給趙郡然的這一支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皇後想起如意說那支簪子是何采女賞給趙郡然時,邵貴妃分明情緒激動,若是邵貴妃的确賞賜給了趙郡然一支一模一樣的簪子,又豈會不記得呢。皇後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的疑點,她命宮女将步搖收妥,又對一名女官道:“你速去一趟司珍坊,讓司珍将何采女送去的步搖尋來。”
正說着話,史女官領着一名宮女走進來,那宮女手上捧着一隻匣子。史女官将匣子打開,取出一支金簪對皇後道:“娘娘,這支簪子是從祥雲殿後院的桂花樹下挖出來的。”
皇後微微颔首,史女官便将簪子交給禦醫道:“還請禦醫們驗一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