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然陪同邵貴妃姗姗來遲,因如今邵貴妃懷有身孕,皇後并不能對她過于嚴苛,所以邵貴妃特地等到第二次煙花響起的時候,才從祥雲殿中走出來。
趙郡然跟在她身後,一道随同的還有兩名宮女,其中一名宮女手中捧着一隻匣子。趙郡然看着宮女手中那隻毫不起眼的匣子,眼中漫過一絲寒冰一般的涼薄。
進入朝陽殿的時候,所有人均已到場,鼓樂聲聲,皇後隻專注着逗弄平陽公主,似乎對邵貴妃的遲來并不在意。
皇帝身邊的女官親自将邵貴妃扶上了座位。
妃嫔們看着邵貴妃的眼神或是妒忌或是羨慕,邵貴妃卻是一臉倦容,看起來似乎精神不佳。
皇帝問道:“怎麽臉色看起來這樣蒼白?若是覺得身子不适,便早些回毓秀宮去。”說罷就要命女官扶邵貴妃回宮。
邵貴妃卻是強打起身子道:“臣妾并無大礙,許是在宮中待得久了,便覺得乏力,出來走走倒也好。”
皇帝看了趙郡然一眼,問道:“貴妃近來可好?”
趙郡然福身道:“娘娘近來一切都好。”
皇帝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寵溺地拍了拍邵貴妃的手。
趙郡然走到老夫人身邊坐下來,老夫人滿面笑容地道:“一個月不見,倒是瘦了不少啊。”趙郡然唇角含笑,老夫人夾了一筷子醬排骨到她碗裏,柔聲道,“你如今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多吃一些才是。”
“日日山珍海味,郡然倒是覺得自己比從前愈發胖了。”
邵娟茹笑道:“祖母在家中時常念叨着你,怕你不習慣宮裏的吃食。所以一見了你便覺得你瘦了呢。”
趙郡然道:“貴妃娘娘很是體恤郡然,祖母無需爲郡然擔憂。”說着似無意般朝大夫人和邵敏茹看了一眼。
大夫人扭頭作勢附和了幾句,随後與坐在上席的邵貴妃對望了一眼。
邵貴妃手裏搖着一把團扇,時不時拿帕子拭着額頭上的汗。
皇帝道:“這樣的天氣,愛妃怎麽出了那麽多汗?”
“臣妾無礙的,臣妾隻是覺得……覺得身上有些發熱。”她的眉頭微微皺起,輕咬着唇角,像是說得十分吃力。
女官忙離席去喚禦醫,皇後擡手終止了樂聲,對邵貴妃道:“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是大意不得的。本宮的軟轎就在朝陽宮外,你坐上軟轎快些回去歇息。”
通常在宮中,若是大型的宴席,怕妃嫔們到場時軟轎過多堵住了出入口,因此隻有皇後與太後方可乘坐軟轎,即便是貴妃也需步行。
邵貴妃聞之不由惶恐道:“那是皇後娘娘的鳳駕,臣妾是萬萬不敢的。”說着朝皇後微微一福便要離開。
皇後道:“坤甯宮離朝陽殿不過數百步,軟轎反倒累贅。你也無需再推辭,畢竟龍嗣才是最要緊的。”
邵貴妃聞言道了聲“謝恩”,便由兩名宮女攙扶着走出殿門,當她剛走過女賓席的時候,一名小姐忽然指着邵貴妃的裙子驚恐道:“血,娘娘的裙子上怎麽有血。”
話音剛落,底下一片嘩然。
皇後忙吩咐雯女官上前查看。
趙郡然聞言也忙走上前去,果然看到邵貴妃的裙子後頭沾着一點血迹,那血迹透着駭人的鮮紅色。
邵貴妃聽聞自己的裙子上有血漬,一時間也是驚恐萬分,對趙郡然道:“你快替本宮瞧瞧,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她的語氣帶着一股難掩的惶恐。
趙郡然見她語氣中雖然滿是驚恐,眼底卻是透着一股鎮定。她爲邵貴妃把過脈,說道:“真是奇怪,緣何娘娘的脈象……”話說了一半,她卻像是有所避諱似的再也說不下去。
這一次邵貴妃是真的感到了驚恐,她看着趙郡然,神色駭然地張了張嘴:“脈象……脈象如何?”
趙郡然道:“娘娘的脈象很好,緣何會見紅呢。”說着便對皇帝道,“郡然醫術淺薄,怕是還需請禦醫再瞧一瞧。”
皇帝臉上浮起一絲薄怒,看了皇後一眼,冷聲道:“朕早說這個初出茅廬的丫頭靠不住,你卻執意要将邵貴妃交由她照料。”
皇後道:“陛下息怒,如今先将貴妃妹妹安頓下來才是最要緊的。”說着便命雯女官和兩名宮女将邵貴妃扶到了就近的座位上。
旁邊的夫人小姐們都紛紛站到一邊,投去關切的眼神,或真或假。
邵娟茹悄悄走到趙郡然身邊,小聲道:“貴妃娘娘究竟如何?”她的臉上滿是惶恐,深怕趙郡然因此而受牽連。
趙郡然怔愣了片刻,像是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讷讷地搖了搖頭道:“我瞧着貴妃娘娘倒是并無大礙,不知爲何無緣無故會見紅。”
大夫人和邵敏茹都望向趙郡然這裏,眼中充滿幸災樂禍的意味。
邵敏茹見趙郡然也正看向她,忙低頭向老夫人低估了幾句。
因邵貴妃是庶出,加上其姨娘同老夫人本就有芥蒂,所以對于邵貴妃腹中的孩子,老夫人并未寄予厚望。方才聽聞邵貴妃見紅,老夫人也不曾露出過惶急之色,而如今不知道邵敏茹對她說了些什麽,竟引得她面色煞白。
邵敏茹悄然看着老夫人的神情,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來。
很快禦醫們被全數帶到了這裏,幾人一一爲邵貴妃診過脈後,皆稱她無礙。
邵貴妃卻是雙手止不住顫抖,連發出的聲音也帶着微顫:“那……那本宮爲何會見紅?”
禦醫道:“許是娘娘吃過或是接觸過孕婦禁忌之物。所幸脈象平穩,注意修養便可。”
邵貴妃道:“本宮的一應吃穿用度都是經過内務府和女官們多重把關的,絕對不會有差錯的。”
後宮之中爲了争寵,妃嫔間相互迫害的事屢見不鮮。禦醫深怕得罪了哪位娘娘,并不敢明言,隻是道:“謹慎期間,娘娘還是徹查清楚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