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啓煜漫不經心道:“縱然好奇,等到了西郊别院再聽你說也來得及。”
趙郡然微微一笑道:“我本就記性差,隻怕路上颠簸得久了,便越發想不起來準備對六殿下說的話了。”
羅啓煜冷冷地看向她,心想着好一個刁鑽的女子,十幾年來怕是還從未有誰敢這般威脅他的。可此時此刻,他竟然拿這個女人一點辦法也沒有。
趙郡然恹恹地靠在車壁上,像是被馬車颠簸得久了,有些有氣無力的樣子。
羅啓煜隻得對車夫道:“将馬車停在路邊。”
馬車很快便穩穩地停在了路邊,趙郡然拈起放桌上的一隻碧玉茶盞喝了一口茶,方緩緩道:“中秋過後,邵振楠将在本草堂門口辦一場大型的義診。屆時你預備的那些人将會替邵振楠好好宣揚一番他的高風亮節。”
羅啓煜似笑非笑道:“邵振楠向來行事謹慎,隻怕到時候你非但不能因此折損了他,反倒令陛下對他另眼相看。”
趙郡然淡淡道:“此次陛下派六殿下去赈災,也不過從國庫裏撥出了一萬兩銀子。若是邵振楠辦一場義診便花去五千兩,陛下将會作何想。”
羅啓煜擡起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慢慢浮上一絲心領神會的笑容。
次日一早起來,趙郡然在床邊發現了一張名單,以及一首歌謠。趙郡然将東西收在了一隻鑲有鴛鴦鎖扣的匣子裏。
才剛梳洗完畢,海蘭便推了門進來道:“二小姐方才悄悄出門了,身邊一個丫鬟都沒有帶。如今海欣悄悄跟随着,在沿途留下了記号。”
趙郡然點了點頭,十分放心地将一碗雞絲粥喝下。她在房中練了半個時辰的字,随後去便去了老夫人那裏問安。
老夫人道:“娟茹着丫頭是越來越沒有分寸了,都已經日上三竿了也不見人影。”
趙郡然笑道:“許是秋乏貪睡,郡然今日也起晚了。”
正說着話,邵敏茹打外頭進來,将一件披風解下交給萬嬷嬷,朝老夫人福了福,随後道:“今日原想同娟茹一道來給祖母請安,卻不想她竟然不在房中。問了她身邊的幾個丫鬟,都不知道娟茹去了何處。雲錦發現她藏在櫃子裏的一身男裝也跟着不見了。”
趙郡然若有所思道:“難不成娟茹又去找阮秦華了,她昨日來問阮秦華的事,我并不敢同她說實話,便對她随便編排了幾句。她看起來似乎并不相信我說的話。”
老夫人不由發急:“那還不快派人出去找。”
邵敏茹道:“娟茹到底是閨閣女子,若是這般大張旗鼓地出去找,被人誤會了可不好。”
老夫人聞之點了點頭,有些擔憂地道:“不能明着找,又怕這丫頭惹了禍,這可如何是好。”
趙郡然笑道:“祖母不必憂心,娟茹雖性子直率,卻也不是個沒有分寸的。不如我與長姐分别帶着丫鬟出去找一找。”
老夫人道:“那便派幾個家丁在後頭跟着你們。”
趙郡然笑道:“如此興師動衆怕是不妥,我與長姐多帶幾個丫鬟跟着就是了。到時候便以被差使着去各處置辦女兒家的名義去附近找,我們便在庵堂或是寺廟裏等候。”
老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将蘇秦派給了趙郡然。
邵敏茹面上不露聲色,心中卻在怨恨老夫人偏心。
兩人因擔心邵娟茹,稍加收拾便先後出府去了。
趙郡然進了相國寺,在一間小禅房内聽住持講經。海蘭被留在了佛寺内,蘇秦、清雅和花蕊則是分頭出去找邵娟茹。
小禅房内,除了一名住持,還有六個小沙彌。趙郡然坐在正中央,認真仔細地聽着住持講解經書。
海蘭站在一邊,也像是在認真聆聽,然而當佛寺的鍾聲敲響那一刻,她的耳朵微微一動。一串輕柔的腳步聲慢慢及近,随後是叩門聲。
住持中斷了講經,小沙彌打開禅房門,隻見一名面容隽秀的男子立在跟前,身後站着三個丫鬟,正是方才被趙郡然派出去的三個人。
男子搖着扇子走進來,笑道:“快要午時了,你若是再不回府中,祖母怕是要着急了。”
趙郡然笑道:“這話應該我對你說才是,你一聲不吭地出府,祖母甚是擔憂。”說着對花蕊道,“你速速去水月庵一趟,告訴大小姐,我們該回府裏去了。”
“長姐也同你一道出來尋我?”
“是啊,我負責在城東找,長姐負責在城西找,你可真是好大的面子。”趙郡然笑着站起來,朝住持雙手合十道,“有勞住持了。”
小沙彌将兩人送出寺廟,一行人便回了府中。
趙郡然領着邵娟茹去了老夫人房中,老夫人靠在大迎枕上,一臉責備地看着邵娟茹。
邵娟茹卻是捧過陸媽媽送進來的銀耳粥,一臉讨好地喂到老夫人口中,嘴上笑着說道:“娟茹偷偷跑出去也不是頭一次了,祖母也是知道娟茹的性子,向來是閑不住的。祖母消消氣,娟茹保證下次出去一定知會祖母。”
恐怕唯有趙郡然知道,這一次邵娟茹出府,老夫人爲何會如此緊張。老夫人一面是怕那個叫做“阮秦華”的男子再次纏上邵娟茹,一面又想借機找到阮秦華,好早早地了解了紅袖的事。
趙郡然笑道:“祖母是生氣你竟然不給她帶零嘴回來呢。”
話猶未落,老夫人已經笑了起來,對邵娟茹柔聲道:“這可是你說的,往後要是再私自跑出去,祖母便将你在房裏關上一個月。”
正說着話,陸媽媽行色匆匆地走進來,在老夫人耳邊細語了幾句。
老夫人面色驟然一變,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陸媽媽。
邵娟茹忙問道:“祖母,出什麽事了?”
陸媽媽答道:“花蕊去庵堂通知大小姐的時候,看到大小姐被一輛馬車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