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然依舊不曾作答,隻是道:“我的舞蹈,哪裏比得上長姐的繡品精緻。”說着看向邵敏茹,隻見她忽然從座椅上彈跳起來,口中道:“螞蟻,好多螞蟻!”
她一面說着,一面快速抖動着襦裙。此刻的她,已是毫無半點淑女形象。
宴席中央的歌舞在她的驚呼聲中戛然而止,原來是皇後打斷了歌舞。皇後身邊的女官走向邵敏茹,問道:“出什麽事了,邵小姐?”
邵敏茹一張臉被吓得慘白,她瘋狂地抖動着襦裙,然而那些漆黑的螞蟻就像是牢牢吸附在裙擺上一樣,無論如何都無法将它們甩開。
女官對邵敏茹道:“邵小姐快随奴婢去更衣。”
邵敏茹早已經吓得六神無主,顧不得向皇後告辭,早已慌亂地跟着女官離去。
在座的小姐們見到邵敏茹的模樣,不禁掩起嘴偷笑。有幾人切切私語道:“她的裙子上怎麽會有那麽多螞蟻?”
“定是她吃糕點時不當心,将渣滓落在了裙子上。”
“好歹是相府的嫡女,竟然連這點儀态都沒有。”
大夫人強迫自己不去聽小姐夫人們的議論,朝趙郡然這裏看過來,眸中帶着幾分冷冽。
趙郡然卻是一臉無辜地目送着邵敏茹離去,大夫人幾乎以爲是自己誤會了趙郡然。直到當她看到趙郡然臉上那一閃而過的笑意時,她才确定,這件事乃趙郡然所爲。
這場宴會并沒有因爲邵敏茹而中斷,她離開未多時,大家很快便又恢複到了熱鬧喜慶中來。
邵敏茹再次換過衣裳回來已是半個時辰之後。
許是因爲宮中的妃嫔和公主們都已前來赴宴,女官一時借不到衣裳,便将自己一身新制的衣裳借給了邵敏茹。她對邵敏茹道:“邵小姐的衣裳,奴婢已經命人送去浣衣局了,待洗淨之後,奴婢再派人送去府上。”
邵敏茹低眉道:“哪裏敢勞煩姑姑,弄污的衣裙,我命丫鬟帶回府中便可。”
女官隻是微微一笑,說道:“邵小姐安心赴宴便是。”
趙郡然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酒,唇角帶着一抹笑意,像是目睹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一般。
皇後的壽宴在一場鼓樂聲中宣告結束,夫人和小姐們依照品階紛紛離場。趙郡然随同邵敏茹以及邵娟茹跟随在大夫人身後,一行人走在最前面。
邵娟茹在人群中逡巡着,趙郡然笑道:“可是在找你朝思暮想的人?”
“你小聲點。”邵娟茹臉色一紅,有些失望地看着緩步離去的賓客。
她們四人連同丫鬟們剛走出朝陽殿,便有一名小太監疾步追上來,對趙郡然道:“趙小姐且留步,娘娘有要事宣召。”
邵娟茹有些訝然地問道:“皇後娘娘宣召她所謂何事?”
大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對趙郡然道:“那你便快些随這位公公去吧,我們在宮門外等你。”
小太監道:“皇後娘娘請夫人和小姐們先行回府,今日娘娘已爲趙小姐安排了住宿,邵夫人無需憂心。”
大夫人微微一愣,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很快又對那小太監道:“多謝娘娘恩典。”
邵娟茹拉着趙郡然的手交代了幾句,這才跟着大夫人她們不舍地離去。
趙郡然跟着小太監進了皇後的坤甯宮,早有宮女将她一路引進了皇後的寝殿。
皇後已經卸下了累累墜墜的拆壞,此刻正坐在鏡子前,由宮女們爲她重新梳理發髻。她那一身織金鳳紋華服也已經換去,換上了一件極爲家常的裙衫,湖藍色的湘繡襦裙,外頭披了一件鵝黃色罩衫,比起方才雍容華貴的她,倒是平添了幾分親切。
趙郡然恭謹地福了福,皇後屏退了衆人,看着鏡中的趙郡然道:“你可擅長千金之術?”
她不卑不吭道:“郡然雖不敢與東壁(李時珍的小字)相比,但郡然的确最是擅長千金之術。”
皇後将一支璎珞步搖插戴在發髻上,起身走到趙郡然面前道:“很好,比起那些既要裝聖手,又想在本宮面前假意謙虛的禦醫們可要強上百倍。本宮打算将你聘爲千金禦醫,專爲宮中妃嫔請脈。”
趙郡然道:“得娘娘厚愛,郡然榮幸之至。”
皇後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宮中雖從無招收女禦醫的先例,但你倘若當真能力可嘉,陛下肯爲你破例也未可知。”
趙郡然笑道:“不瞞娘娘,郡然并無此大志,隻求帝後及太後娘娘福壽安康。”
皇後道:“今日天色已晚,本宮命人爲你在坤甯宮内準備了一間廂房。明日一早,你随本宮去向太後請過平安脈,本宮便派人将你送回邵府。”
趙郡然欠身告退,心中卻是滿腹狐疑。倘若太後需要找千金大夫,又何須皇後出面,這其中實在透着一股蹊跷。
次日一早,趙郡然未等宮女前來伺候便已經早早地梳完畢,随後由宮女伺候着用過早膳,她便跟随女官在殿外等候皇後起身。待皇後一切都收拾停當後,她便跟着皇後去了太後的永甯宮。
各宮妃嫔們都已經等候在大殿内,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皆是袅袅婷婷地立在大殿中央,等着太後起身。皇後由女官虛扶着走進大殿,邵貴妃領頭向皇後福身,口中正要山呼千歲,皇後卻擺手道:“勉勵吧,莫要擾了太後清夢。”
邵貴妃微微一笑道:“趙小姐怎麽同皇後一起來了?”
皇後拉着邵貴妃的手在椅子上坐下來,微笑道:“妹妹們平日裏體貼陛下,但凡有個頭疼腦熱,深怕驚動陛下,總是不肯請禦醫。今日本宮便将趙小姐帶來這裏,好好爲妹妹們把一把脈,再爲諸位妹妹開上幾幅調理身子的藥。”
邵貴妃的笑容頓時變得有些勉強起來,她略略點頭道:“勞皇後娘娘記挂臣妾們。”
皇後柔聲道:“都是自家姐妹,何須這般客氣。”說着朝趙郡然招手道,“便先從邵貴妃開始吧。邵貴妃向來體弱,你還需爲她好好開一副調理的方子才是。”
邵貴妃聽了皇後的話,面色驟然間變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