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貴妃對趙郡然笑道:“你且坐着說話吧。”
趙郡然朝邵貴妃深深一福道:“娘娘恕罪,郡然來時路上不當心弄污了裙衫,恐在皇後娘娘面前失儀,故冒昧問貴妃娘娘借一身裙衫。”
邵貴妃道:“本宮的裙衫怕是你穿了不合身,倒是要問新入宮的美人借一身來。”說罷便吩咐宮中女官去雲美人那裏去借一身裙衫回來。
趙郡然再次福身道:“郡然謝過娘娘,如今郡然裙衫污濁,怕弄髒了娘娘的金殿,請容郡然先去殿外等候。”
邵貴妃見她裙角上爬動着幾隻螞蟻,點了點頭,對宮女道:“爲趙小姐搬一張軟椅。”
趙郡然走出大殿,很快便有小宮女爲她般了一張椅子到樹下。趙郡然坐下來,海蘭蹲下了來一點一點爲她抓取着裙子上的螞蟻。趙郡然輕聲道:“你可都看清楚了?”
海蘭點頭道:“是萬嬷嬷将腌梅子裏的糖粉撒在了小姐的裙擺上。小姐坐的位置底下不知被誰挖了一個洞,那些螞蟻便是從那洞中爬上來的。”
趙郡然颔首道:“我吩咐你的事辦妥了沒有?”
海蘭道:“六皇子已經将小姐要用的東西都預備齊全了。”
趙郡然将海蘭拉起身,說道:“随它去吧,留着它們倒也好。”海蘭不解地看着趙郡然,她并未作解釋,而是恭恭敬敬地端坐在那裏,目不斜視。
海蘭看着趙郡然裙擺上的螞蟻雖被抖落了不少,但終究還是有十餘隻在爬動,深怕螞蟻鑽入鞋中咬傷趙郡然的腳,正準備低頭去爲趙郡然将鞋子退下來,查看是否有螞蟻鑽入其中,卻聽她道:“待邵貴妃離開後,你便向她們的宮女讨要一些甜點,隻說是我等得餓了,先吃上兩口墊一墊肚子。”
海蘭道:“邵貴妃已經會内室去換衣裳了,怕是馬上就要赴宴了。”
趙郡然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撥動着太後賞下來的镯子。過了片刻,一身盛裝的邵貴妃從大殿内走出來,身後跟随着四五名宮女,如衆星拱月一般,宮女們同她始終保持着兩步的距離。
趙郡然忙站起身,向邵貴妃欠身道:“郡然恭送貴妃娘娘。”
邵貴妃含笑道:“本宮派去的宮女手腳慢,想來這會兒也該在回宮的路上了。你且等候片刻,反正離皇後娘娘的壽宴還有兩刻鍾,倒是不怕趕不上。”
趙郡然笑道:“勞娘娘爲郡然費心了。”說罷微微側過身去,見邵貴妃離去,便朝海蘭使了個眼神。
海蘭問邵貴妃宮中的小宮女讨要了兩塊綠豆糕,将一塊遞給趙郡然,另一塊則悄悄地包裹在了繡帕内。
趙郡然吃下那塊綠豆糕,從袖子裏摸出一支小竹管,對海蘭道:“速去速回。”
海蘭将小竹管和綠豆糕都收在了袖子裏,很快便離開了毓秀宮。
皇後的壽宴是在朝陽殿内舉行的,朝陽殿是宮中最大的宮殿,往日除了回見外國使臣,便常用于舉辦帝後的壽宴,以及祭天之禮。
海蘭趕到朝陽殿的時候,裏頭已經坐滿了夫人小姐。因是皇後的壽宴,除了各位皇子,倒也不曾邀請男子,因此壽宴上一片香風旖旎,莺歌燕語。
海蘭在諸位夫人和小姐當中找尋着大夫人,直到一路走到離皇後的主席最近處才看到大夫人和一位陌生夫人坐在一起,兩人言笑晏晏,像是十分熱絡的樣子。海蘭走到大夫人跟前,福身道:“禀大夫人,小姐還在毓秀宮中等着貴妃娘娘的宮女去借裙衫,怕是要晚些時候才能趕過來。”
大夫人笑道:“所幸毓秀宮離這裏并不遠,你動作利索些就是了。”
海蘭點了點頭,慢慢退開幾步,在附近席位上逡巡着。
邵敏茹就坐在小姐席的第一排,同邵娟茹坐在一處,邵娟茹的身旁還空置着一個座位,必定是留給趙郡然的。邵敏茹和邵娟茹兩人隻顧着低頭品茶,倒也無甚交談。
邵娟茹時不時環顧下四周,像是有些焦急的模樣。
海蘭走上前去,對兩人道:“兩位小姐,我家小姐尚未借到裙衫,怕是要晚一些才能過來。”
邵娟茹心急道:“連兩刻鍾都不到了,還未借到裙衫,怕是郡然要趕不過來了。不如我去讓邵貴妃催一催吧。”她說着就要起來。
邵敏茹一把拉住她的袖子道,“眼下貴妃娘娘怕是已經在路上了,你這時候讓娘娘去催,若是令她耽擱了赴宴,豈不白白受了郡然的連累。”
“可郡然若是遲到,惹怒了皇後娘娘該當如何。”邵娟茹甩開邵敏茹的手,就要起身,卻聽海蘭道:“三小姐莫急,貴妃娘娘說那位借裙衫的宮女已經在路上了,想來我家小姐是趕得上赴宴的。”
邵敏茹眉頭一挑,嘴角似是含着一抹冷笑。她借着低頭喝茶的功夫,将那抹笑隐去,随後對海蘭道:“你還不快去毓秀宮等着,若是衣裳到了,你家小姐一個人如何忙顧得過來。”
海蘭誠惶誠恐地點了點頭,欠身之際,一隻手不露痕迹地伸進了袖子裏。
皇後壽宴上的第一束煙花升空之時,毓秀宮中的小宮女才将衣裳送到趙郡然手中。她像是緊趕而來的樣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一頭的亂發,額上微微粘着些許汗珠。
海蘭從她手中接過衣裳,客氣地道了聲謝,便同趙郡然跟随她去了一間廂房換衣裳。
趙郡然剛踏進廂房,天空再次劃過一道響聲,緊接着亮起一片流光溢彩。
宮女們訓練有素地點燃了宮中的大紅燈籠,整個毓秀宮頓時被照得一片火紅,同天邊的煙火相得益彰。
宮中有規矩,但凡大型的宴會上,帝後入場前會燃放第一道煙花,以告訴赴宴的賓客,帝後将至。當皇帝或皇後坐定後,會燃放第二道煙花,以示喜慶。
看樣子皇後已經入場了,趙郡然看着天邊的煙火,對海蘭道:“進去吧。”
兩人進了廂房,海蘭忙關上大門。趙郡然從袖子裏摸出一支小笛子放在唇下輕輕吹了起來。小笛子并未發出任何聲響,然而海欣早已經在眨眼間跳進了窗戶,動作之快猶如鬼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