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然謙虛道:“我本是不懂行花令的,隻是聽清雅她們提過幾句,到時候隻怕要長姐幫襯了。”
邵娟茹道:“長姐精通詩文,最是擅長行花令,一會兒我和郡然若是做不上詩來,便由長姐代勞。”
邵敏茹含笑道:“這是應當的。”
大夫人的馬車在前頭領路,因大夫人不喜愛同丫鬟婆子們共坐一輛車,故菊裳和大夫人房中的管事顧媽媽隻得徒步跟在大夫人的馬車兩側,兩人亦步亦趨。
趙郡然瞧着走在馬車邊的兩個人,着實有些吃力。
這一次入宮,趙郡然隻帶了海蘭一人,她原本也是要跟在馬車旁的。但趙郡然隻當不知大夫人出門,府中丫鬟皆不得上馬車的規矩。她讓海蘭上了馬車,又對萬嬷嬷道:“您也上馬車吧,路上方便伺候大小姐。”
邵敏茹張了張嘴,想說此事不合規矩,然而想着趙郡然既然有意向萬嬷嬷示好,這時候她這個主子若是過于苛求,反倒容易讓趙郡然将萬嬷嬷拉攏過去。于是邵敏茹朝萬嬷嬷點了點頭,示意她上馬車。
走在最前面的顧媽媽回頭見萬嬷嬷上了馬車,眼角露出一絲兇光來。她小跑了幾步,掀開馬車簾子,對大夫人輕聲說了幾句。
趙郡然早已經将這一切看在眼裏,嘴角慢慢露出一絲笑意。她朝海蘭看了一眼,見海蘭微微點頭,便對邵敏茹道:“爲太後抄寫的佛經,長姐可帶上了?”
邵敏茹臉色露出幾分窘迫和淺怒,邵娟茹不由道:“難怪這些日子長姐足不出戶,原來是爲太後抄寫佛經啊。”
趙郡然道:“長姐的字大方秀雅,太後很是喜歡,那日入宮便命長姐爲她抄寫幾本佛經。”
邵娟茹道:“抄寫佛經乏悶得很,虧得長姐耐得住性子。”
趙郡然朝邵敏茹微微一笑,見她臉色越來越窘迫,心中頓時湧起一股快意。
萬嬷嬷的臉上也有幾分窘迫,她低下頭去,打開了小方桌上的牛皮紙包,對邵敏茹道:“大小姐容易暈車,老奴帶了幾粒腌梅子,大小姐快含一粒在口中。”她像是有意扯開話題,見邵敏茹拈了一粒腌梅子放入口中,又對趙郡然和邵娟茹道,“兩位小姐也吃一點吧。”
趙郡然伸手拈了一粒梅子放入口中,邵娟茹道:“這梅子甜得很,我不愛吃甜食。”
萬嬷嬷讨好地笑了笑,将腌梅子重新包好放在了一隻雕五福花紋的柳木匣子裏。
兩輛馬車在宮門前停下來,顧媽媽将大夫人扶下車,見萬嬷嬷扶了邵敏茹下車,大夫人迅速将邵敏茹拉到自己身邊,又催促着邵娟茹快一些。
邵娟茹不以爲意,跳下馬車,正要去扶趙郡然,卻聽到海蘭驚叫了一聲,把邵娟茹吓了一大跳。
趙郡然闆着面孔呵斥道:“一驚一乍的,仔細驚擾了大夫人。”
海蘭指着趙郡然的裙擺道:“螞蟻……好多螞蟻。”
邵娟茹忙低頭去看趙郡然的裙子,隻見裙擺上爬滿了螞蟻,那密密麻麻的螞蟻看得人心驚肉跳。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問海蘭:“這是怎麽一回事?”
海蘭驚恐地搖了搖頭,問趙郡然道:“這可如何是好,皇後娘娘的壽宴馬上就要開始了,要是這時候回府去換衣裳,必定是要耽擱壽宴的呀。”
趙郡然看了大夫人一眼,作勢惶恐道:“母親,宮中可有什麽人能夠借一身衣裙給郡然的?若是耽擱了娘娘的壽宴,郡然怕吃罪不起。”
大夫人對顧媽媽道:“快将趙小姐帶去邵貴妃宮中,就說趙小姐不當心弄污了裙子,要向邵貴妃借一條裙子赴宴。”
顧媽媽忙領着趙郡然往邵貴妃的毓秀宮走去,海蘭低着頭跟在趙郡然身側,時不時爲她拍一拍裙擺上的螞蟻。
大夫人看着趙郡然離去的背影,唇角微微帶笑。
邵敏茹看了大夫人一眼,見她面上浮起一絲狠戾,心中便已了然。
若是一切順利,今日便可将趙郡然趕出府中了吧。
邵娟茹一臉擔憂地看着趙郡然,說道:“郡然身量這樣小,姑姑的衣裳隻怕郡然不合身。”
大夫人笑道:“邵貴妃總是會替郡然想法子的,你又何須憂心。”
跟着顧媽媽進了毓秀宮,一名掌事宮女迎了出來。想來顧媽媽常跟随大夫人來毓秀宮,因此那掌事宮女一臉笑容地把人引進了内殿。
内殿的屏風後有琵琶聲傳出來,那動聽的樂聲,宛如曼妙女子行走于花海之間。
邵芙瑩的确是十分精通音律的,她因是庶出之女,從不被老夫人看好,在府中的時候處處受老夫人擠兌。也正是因爲如此,她的娘親,府中的二姨太太不惜花重金請了京師最好的樂師教授她琴藝。
三年下來,她幾乎已經精通七八種樂器,老夫人由此對她另眼相看,覺得這個被自己忽略的庶出女兒若是到了宮中,必定能得皇帝青睐。
邵芙瑩憑着高超的琴藝,在宮中的确隆寵不衰。隻可惜入宮近十載,她終究沒能爲皇帝生下一兒半女。
趙郡然上前幾步,站在屏風前對着裏頭的人深深一福,柔聲道:“郡然恭祝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琵琶樂聲戛然而止,緊接着是一把宛如天籁的嗓音:“你便是邵相新收的義女吧。”
趙郡然颔首道:“郡然冒昧前來叨擾娘娘,還望娘娘恕罪。”
邵貴妃一面從屏風後走出來,一面笑道:“本宮原就是個怕清淨的人,你過來陪本宮說說話,倒也好。”
她穿着一件淺藍色裙衫,袖子上用纏了金絲的碧色絲線繡了滾邊,裙衫上繡着幾隻小巧玲珑的八尾鳳凰,配上頭上的兩支鎏金鳳凰簪,以及一對東珠耳墜,整個人顯得貴氣十足。因她身量高挑,身段玲珑曼妙,貴氣之中便愈發添了幾分亭亭玉立之态。
怕是此刻皇後站在這裏,也是要被比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