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然微微一笑,說道:“其實這件事怪不得長姐,她到底也是閨閣女子,哪裏會知曉那樣的事情呢。莫說長姐,就連我這個大夫也瞧不出紅袖的異樣來。”
老夫人道:“這件事雖是敏茹疏忽了,但的确是怪不得她的。縱然我治家嚴厲,也保不齊底下人生出什麽亂子來,況且她向來待下人寬厚,她們必然愈發有恃無恐了。”她微微歎了一口氣,轉而道,“敏茹一個女孩子家,如何查得線索。太後命她去查,也着實是難爲她了。”
趙郡然道:“誰說不是呢,長姐足不出戶,除了府中的護衛,并無可用之人。若是交由護衛去查,勢必驚動了義父。”
老夫人點了點頭道:“你那位兄長瞧着老實可靠,若是你能夠說動他去幫着查一查,倒也好。”
“他雖是老實可靠,但終究不懂得靈活變通,怕是到時候将事情辦砸了也未可知。”趙郡然仔細想了想,說道,“從前在醫館的時候,我曾救過一名镖師。那镖師倒是個可信賴之人,老夫人若是不介意,郡然可以托他幫忙查一查。”
老夫人沉吟着點了點頭:“這件事關乎着相府的聲譽,務必不能走漏了風聲。”
趙郡然笑道:“祖母且寬心。”
第二日趙郡然隻身一人出了相府,離府之前,老夫人原想替她安排一頂轎子。但她聲稱過于興師動衆,反倒容易驚動邵振楠,便隻是徒步離開了相府。
老夫人知道府裏的大夫人和幾位姨娘擠兌着趙郡然,她這次出府,她們必定會借機會跟蹤趙郡然,若是有什麽被她們拿捏住,正好将她趕出府去。
而趙郡然去找镖師,正好會被落了口實,到時候大夫人以趙郡然與男人私會爲由,勸說邵振楠将她趕出府去,邵振楠自然也無二話。
老夫人哪裏能讓她們破壞了去,便讓陸媽媽和蘇秦守在了相府前後門,無論是誰,是何原因,半個時辰之内都不許出府。
趙郡然離開相府之後,便一路往城西走去。她爲防止被人跟蹤,便作勢迷了路,在城西的巷子裏來回兜了數次,等确信身後沒有人跟随後,才進了栖霞酒樓。
栖霞酒樓看起來與普通的酒樓并無二緻,三間門面,一樓是大堂,擺着七八張方桌,左手進門處是櫃台。
一名三十歲上下的男子立在櫃台前,手指在算盤上飛快地撥動着。
趙郡然看着他撥算盤的動作,分明力道十足,撥得算盤劈啪作響,但每每落下時卻又像是十分輕巧的樣子,無半點拖泥帶水。
真是個稱職的“掌櫃”,趙郡然心中想着,便走上前去道:“請問閣下可是酒樓的掌櫃?”
掌櫃擡起頭來,一張容長臉,膚色黝黑,眉目尋常,帶着幾分祥和之氣。他微微笑道:“不知姑娘找我有何事?”
趙郡然從袖子裏摸出一隻玉扳指交到他手中,輕聲說道:“我來将它還給你們酒樓的老闆。”
張衡臉上的笑容一滞,随後問道:“這隻玉扳指姑娘是從哪裏拾獲的?我倒是不曾瞧見我家老闆戴過。”
趙郡然道:“是在本草堂内拾獲的。”
張衡的神情漸漸變得松快起來,他朝她微微欠身道:“姑娘請随我來。”他領着趙郡然上了二樓,将她一路領進了一個雅間,“姑娘且在這裏小坐片刻,我這就去請我家老闆。”
趙郡然在雅間内坐下來,爲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等了半刻鍾,便有人掀了簾子進來。
來人正是羅啓煜,他穿着一身褐色的長袍,頭束玉冠,腰間纏着一根顔色略淺一些,質地普通的腰帶。可見他是不想過于招搖,才作此裝扮。他走到趙郡然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說道:“你如今貴爲相府養女,自是一呼百應,還有何事需要我幫忙的。”
“六皇子說笑了,我到底不過寄人籬下罷了。”趙郡然起身爲他倒了一杯茶,随後又笑道,“六皇子何以斷定我是來找你幫忙的,而非是來找你合作的呢。”
羅啓煜笑了起來,口氣有些玩味:“合作?你一個閨閣女子,拿什麽同我合作?”
趙郡然道:“拿相府,拿邵振楠,甚至是拿羅啓煥。”
羅啓煜眯起眼睛看着她,像是在看一個怪物一樣,眼中充滿了好奇,還有一絲防備:“你确信自己不是在說胡話?”
趙郡然微微一笑,不緊不慢道:“羅啓煥和邵振楠向來交好,兩人交好的目的很明确,一個爲了皇位,一個爲了相府的存亡。如果我有辦法讓這兩個人決裂,等同于斬斷了羅啓煥的左膀右臂。而要是六皇子能夠在羅啓煥折翼的時候,将邵振楠拉攏到自己身邊,便是在皇位之争中獲得了最大的助力。”
羅啓煜道:“你想憑借相府養女的身份,去撬動兩人的關系?”他的口氣有些微的輕蔑,顯然是不相信她有這樣的本事。
趙郡然道:“我雖是人微言輕,但蝼蟻撼大樹,自古有之。”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每一個字都是力道十足,充滿了自信。
“既然是合作,你又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呢?”
“他日你若能夠榮登大寶,萬萬不得顧念手足之情,此生此世需令羅啓煥不得好死。”比起方才那句話,趙郡然說到此處的時候,愈發加重了力道,像是要把畢生的恨意都吐露出來。
羅啓煜身子微微一怔,這世上竟然有女子很羅啓煥至此,他究竟因何得罪了眼前的女子,才令她有了這般歹毒的報複手段。
趙郡然道:“這件事,你可以不必急着答應我,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比我更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