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笑得越發和藹起來:“你要是喜歡,一會兒我讓陸媽媽給你打包幾份帶走,保準你吃個夠。”
邵娟茹嗔怪道:“祖母這是心疼娟茹下次再來你這裏蹭吃嗎?非要讓娟茹吃膩了才好呢。”
老夫人在她鼻子上輕輕點了一下,口中疊聲道:“古靈精怪的丫頭,真是個古靈精怪的丫頭。”
趙郡然在邵娟茹便是的石凳上坐下來,笑而不語,心中想着這位老夫人雖然對自己真心實意的好,但到底是隔着血緣的,比起她對邵娟茹這般毫無遮掩的寵溺,這份“真心實意”終究是無法與之比拟的。她若是想要在相府有一席之地,便要盡早争取這一份寵溺。
她拈了一塊玫瑰膏慢慢吃着,看着邵娟茹和老夫人兩個人相互耍貧嘴,邵娟茹時而對老夫人撒嬌,時而笑得爽朗,同方才大夫人房中那個沉默寡言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其實邵娟茹是個十分容易讓人親近的人,隻短短半個多時辰,她就争着要送見面禮給趙郡然,稱自己同趙郡然投緣,除了名義上的姐妹,還要做一輩子的金蘭。
趙郡然不清楚自己究竟哪裏對了邵娟茹的脾氣,但是邵娟茹這般直爽率真,對喜怒無半點遮掩的性子倒是十分合她的心意。她微笑着點了點頭,說道:“我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可以送你,便隻有這一隻香囊贈予你。”
趙郡然從袖子裏摸出一隻深紫色錦緞制成的香囊,那錦緞并不是十分名貴的品種,上頭是最普通的刺繡,面料上繡了幾尾錦鯉,數朵蓮花,花色簡單樸素,貴在針腳細膩精巧。
邵娟茹把香囊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一股清單的香味透出來,頓時令人神清氣爽。她問道:“裏頭裝的是什麽東西?這樣好聞。”
“裏頭是幾味草藥調制成的香料,聞了它的氣味可以暫時解毒,必要的時候保自己一命。”趙郡然微微一笑,“除了解毒,它也有驅蚊防蟲的功效,你将它帶在身上,保管蚊蟲鼠蟻都近不了你的身。”
邵娟茹笑着将它收進袖口,說道:“我送你的那支簪子比起這個香囊,可當真是俗物了。”
趙郡然道:“簪子非金非銀,乃是竹中精品‘紫竹’,又豈會是俗物呢。這般小巧精緻的簪子,我喜歡還來不及。”說罷便将那支雕刻成紫荊花圖樣的簪子插戴在鬓邊。
邵娟茹贊道:“這支簪子配你,才是找對了主子呢,你戴着它可真是好看。”
趙郡然微微一笑,心中卻是有些苦澀。上一世她将邵敏茹當成了金蘭,對她推心置腹,結果邵敏茹竟聯合邵振楠以及大夫人将自己推入冷宮,連同一雙兒女也慘遭毒手。
這一世她爲複仇而來,勢必要将相府颠覆,然而眼前這個天真爛漫的女子将自己當做金蘭。若是這一世邵氏被滅門,邵娟茹又當如何看待自己。
想到這裏,趙郡然的笑容漸漸變得有些疏離,她開口道:“日頭愈發高了,你快些回去吧。”
邵娟茹渾然不知她臉上的神情變化,笑道:“那等日頭下了,我再來你這裏。”
趙郡然不置可否,目送着她走出了壽緣堂。
趙郡然自打進府之後,各房爲了讨好老夫人,禮物便源源不斷地往趙郡然這裏送。就連邵振楠也命工匠趕制了一架琉璃屏風,送到了趙郡然的廂房裏頭。
那頂屏風十分精巧,整架屏風都是由雕花的琉璃制成的。那琉璃被打得極薄,幾乎如刀鋒一般,然而這般薄如蟬翼的琉璃上,卻有工匠用刻刀細細地雕刻出了一副百花盛放圖。每一朵花,每一片葉子被雕刻出形狀後,又在邊緣拿彩墨将形狀勾勒出來。無論近看還是遠觀,都像是一副大型的彩繪圖。
然而因是在琉璃上刻畫,這幅彩繪圖便有了立體感,就像是滿園春色一般活靈活現。
如此炎炎夏日,将這一副“姹紫嫣紅”擺放在房内,當真是讓人賞心悅目。
然而邵振楠的禮物雖貴重,但到底還是比不過大夫人的。
大夫人送來的是一株石榴花,除了形态優美,姿态各異,乍一看此花并沒有什麽特别的,然而這株花擡進來的時候,卻是用了兩個體壯的漢子。
花蕊一面指揮着他們将石榴花搬進趙郡然的廂房内,一面笑盈盈的對趙郡然道:“這是大夫人送給趙小姐的見面禮,這般精緻的石榴花,大夫人定是費了不少功夫呢。”
趙郡然并未在那株石榴花上多加停留,而是讓人搬到了多寶閣上。她猶自在圓桌邊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方才道:“讓大夫人破費了。”
花蕊見她似乎對眼前的石榴花并不感興趣,便作勢把清雅喚進來,說道:“快将屋子裏打掃幹淨,怕是一會兒還有人來送禮。”停了停,又刻意拔高了音量說道,“仔細大夫人送來的那株石榴花,哪怕磕碰壞一片葉子,你也是賠不起的。”
清雅點頭稱是,正準備去擦多寶閣,花蕊又看了趙郡然一眼,說道:“往後這株石榴花可要料理妥當了,莫要讓粗使丫頭亂碰。”
趙郡然微微皺了皺眉,像是不曾聽懂花蕊的話,慢慢吹着茶水,對花蕊道:“清雅年紀小,可别吓壞了她。”
回頭的功夫,她的目光早已經在那株石榴花上掃過。
這一次大夫人爲了讨好老夫人,可見是下了血本的。那株石榴花的葉子是拿翡翠制成的,每一片都可謂是顔色最上乘通透的翡翠,被雕刻成了葉片的形狀,葉脈清晰可見。花瓣是拿紅寶石打磨出來的,一朵朵石榴花栩栩如生,當真是巧奪天工。
大夫人舍得下這樣重的本錢,可見是有多忌憚老夫人。
趙郡然想到這裏,嘴角湧上一抹冷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