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然微微點了點頭,交代了蘇秦待老夫人醒後便及時将她帶過來後,這才放心離去。
邵振楠在房中一直幹坐着等待老夫人醒過來,雖有了駱大夫的話,但對于趙郡然這位年輕的大夫,他依舊是懷疑其醫術的。
可如今老夫人隻信任趙郡然一個人,他除了把老夫人放心交給她,還有何選擇?
趙郡然回到房中美美地睡了一覺,将近睡了一個時辰,才聽到蘇秦在外頭叩門道:“趙大夫,老夫人醒過來了,這會兒正喊你過去呢。”她稍稍拾掇了一番,便跟着蘇秦去了老夫人的房中。
此刻老夫人正坐在床頭,背後靠着一個軟墊,看起來精神尚好。
邵振楠親自喂她喝粥,一邊喂粥,一邊勸說着老夫人多吃一點。
趙郡然笑嘻嘻地走進門,正要開口,卻被老夫人搶先了一步:“丫頭,這些日子陪着我這個老太婆,真是爲難你了。”
趙郡然道:“何來難爲一說,這本就是芙兒的本分。”
老夫人搖了搖頭,抓過她的手拍了拍,寵溺道:“好孩子,你也不必瞞我了,我如今清醒着呢。”說着看了邵振楠一眼,又對趙郡然道,“芙兒走了這些年,我的心結能被你打開,也算是咱兩的緣分。我喜歡你這個丫頭,打算讓他将你收做義女,不知你意下如何。”
若是換做别的女子,怕是聽到将爲宰相的義女,早已經按耐不住喜色了。可趙郡然臉上卻是十分平靜,看不出半點悲喜,不急不緩道:“老夫人厚愛,郡然感激不盡。隻是家中之事都是由我姑姑做主,這件事郡然必定也要聽憑她的意願才是。”
邵振楠微微蹙眉,心想着小家小戶的女子果然上不得台面,竟在他面前玩這種欲拒還迎的把戲。
誰知老夫人卻道:“自然是應當的,你且去問一問你姑姑的意思,再來回我也不遲。”
趙郡然微微含笑道:“既然老夫人已經康複,湯藥便可暫且停了。如今醫館裏事務繁忙,怕是再過兩日郡然就要回醫館去幫着料理了。”
老夫人颔首道:“那我便等着你的消息。”
如此在别院又陪了老夫人幾日,趙郡然便向她告辭回了醫館。
自從趙郡然回了醫館之後,老夫人便像是從此同她失去了聯系。在别院等了近半個月,也不見趙郡然傳來半點消息。
老夫人因怕是趙郡然名義上的姑姑不肯答應,便讓陸媽媽準備了幾樣體面的禮物,帶着蘇秦親自去了一趟本草堂。
老夫人到醫館的時候,恰逢趙郡然出診回來,遠遠地看到老夫人坐在外堂的一張椅子上,正要轉身離去,卻被老夫人逮了個正着:“郡然,你這是要往哪裏去?”
趙郡然轉過身,有些尴尬地朝老夫人笑了笑,随後走向她道:“老夫人的氣色愈發好了,如今睡眠如何?”
老夫人有些不悅地看着她,口中卻滿是嗔怪的語氣:“一見我就想躲,怎麽,不樂意做我的孫女兒?”
趙郡然的口氣并不過分親熱,也無半點疏遠,她微微笑道:“老夫人說的哪裏話,隻是郡然淺陋之人,不敢高攀老夫人。老夫人若是喜歡郡然,往後郡然常去别院陪伴老夫人就是了。”
“你的修養和舉止,比起官宦人家的小姐,并無遜色之處,何必妄自菲薄呢。”老夫人招呼她在自己身邊坐下來,握着她的手款款道,“你回來的這些日子,半點消息都沒有,我心裏發急,便親自來找你姑母了。”
趙郡然道:“誠如老夫人說的,我到底不是出自大家,落到旁人眼裏,怕是有高攀之嫌。”
老夫人厲聲道:“是我要你去做幹孫女的,我倒要看看,哪個敢多嘴多舌。”說罷她便快速站了起來,蘇秦連忙扶着她走到沈靜娴身邊。
沈靜娴正在爲病人開藥方,見眼前一位衣着華貴,氣質不凡的老者笑盈盈立在那裏,便猜到了定是相府的老夫人。她忙起身笑道:“邵老夫人快去裏邊坐。”說着便要讓郡然把人招呼進去。
老夫人擺了擺手,笑道:“你忙你的,我對你說幾句話就要回去的。”
沈靜娴便微笑着将座位讓給了老夫人,立在一邊對老夫人道:“郡然已經同我說了,我雖是郡然名義上的姑姑,可到底不能做主她的事。這件事老夫人無需征求我的意見,隻要郡然同意便是了。”她雖笑着,卻是無論如何也掩藏不知眼底的那抹凄然之色。
老夫人悠悠地歎了一口氣,緩緩道:“我知道你是通情達理之人,所以才能将郡然養育得這般識大體。郡然與你雖非血親,卻勝過親人,郡然便是有所顧慮,才要得你一個允準。”
趙郡然聽到老夫人的話,不由往這裏看過來。
老夫人這番話聽上去像是客套話,卻隐隐透着幾分逼迫的意味。
沈靜娴自然是舍不得趙郡然的,但是老夫人肯将她收爲幹孫女,便是趙郡然這輩子的福分,自己若是阻攔,将她強留在身邊,便是白白耽誤了她。沈靜娴想了想,說道:“老夫人且寬心,這件事我會同郡然去說的。”
老夫人的臉上很快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她頻頻颔首道:“這些年你與段大夫爲辦義診,日子過得窘迫,實屬不易。”
沈靜娴猜到了老夫人後面将要說什麽,忙打斷道:“近來各處水災頻發,相爺一心爲民,已布施了不少藥材和物資。我們醫館能夠行義診,也不過是依靠相爺罷了。”讓她賣了趙郡然,這樣的事她實在做不出來。
老夫人聽她如是說,便也不好再提補償之類的話,隻是微微一笑道:“這些本就是他該做的。”
沈靜娴和趙郡然送走了老夫人後,兩人進了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