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然沖她輕輕點了點頭,扶着老夫人進了卧房,親自倒了一杯茶遞給老夫人,說道:“母親隻顧着我,怎麽不讓廚房做些您最愛的菜色。”
老夫人臉上的笑意愈發深了:“隻要你喜愛的東西,母親都喜歡。”
蘇秦有些吃驚地看着趙郡然,卻見趙郡然笑着對她道:“怕是老夫人的症狀乃是因心病而起,她如今将我誤認作了府中的大姑子,怕是她的病便是源自大姑子的死。想要醫好她的病,我唯有先順着她的思路來。”
蘇秦聽了趙郡然的分析,心中微微一動,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卻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趙郡然道:“你們若是藏着掖着,我無法對症診治,這才是對老夫人最爲不利的。”
“老夫人的病的确是從大姑子離世後開始的,這些年她誰也記不得了,隻是常常念叨着大姑子,說她跟着姑爺去了塞外,很是惦記。不過誤将旁人認作大姑子,今天倒還是頭一次。”
趙郡然心中冷笑,自然是頭一次。邵芙萱最是喜愛用桂花味的頭油,穿粉色的襦裙,染胭脂色的蔻丹。别院之中,除了丫鬟,便隻有邵振楠和二姨娘前來探望。
二姨娘并不會刻意去模仿邵芙萱,而丫鬟們更是沒有見過邵芙萱,唯有趙郡然來這裏之前,是刻意照着邵芙萱的喜好精心打扮了一番的。
張媽媽放出的消息還真是管用,趙郡然想到這裏,對蘇秦道:“勞煩你替我在老夫人的院子裏收拾出一間廂房來。”
蘇秦滿是狐疑地看着她,卻見陸媽媽大步向蘇秦走來,呵斥道:“趙大夫無論說什麽,你照做就是了。”
趙郡然朝她客氣地點了點頭,說道:“老夫人的喜好,以及府中大姑子的行爲習慣,還需要陸媽媽多多告知才是。”
媽媽笑道:“這是自然,老夫人早早地康複,也是我們日盼夜盼的事。”
秦很快爲趙郡然收拾出了一間廂房,那廂房緊挨着老夫人的主室,廂房和主室之間的牆被打出了一道門,如今爲出入方便,隻是拿簾子隔着。蘇秦道:“我就住在東邊的餌房,今天夜裏由陸媽媽值夜,趙大夫若是有事,便隻管叨擾陸媽媽和我就是了。”
趙郡然含笑道:“我都記下了。”
蘇秦爲她準備了新銅盆和新手巾,又趕着傍晚時分爲她送去了飯菜。
趙郡然見送來的飯菜雖不是十分豐盛,卻很是精緻可口,比起相府裏那些廚子的廚藝好了不知多少倍,可見邵振楠爲了這位老夫人,在細節上下了不少功夫,真正是個孝子。
趙郡然的晚膳剛用了一半,就看到陸媽媽走了進來,面上有些爲難道:“老夫人嚷嚷着要讓趙大夫過去陪着用晚膳。”
“那便要勞煩陸媽媽找人來這裏收拾一下了。”趙郡然忙放下碗筷,撩開簾子進了老夫人的主室。
老夫人坐在圓桌前,笑盈盈地朝她招手:“芙兒快過來,母親讓陸媽媽親自做了咕咾肉,你從前總說陸媽媽做的咕咾肉最好吃,陸媽媽特地在廚房裏忙活了一個時辰呢。”
若是不對外人道,怕是誰也瞧不出眼前的這位老夫人得了癡呆之症。
趙郡然想着,她方才剛進别院的時候,老婦人的确是一副五六歲孩童的樣子,一眼就能夠瞧出她的病症來。可當她把自己誤認作邵芙萱的那一刻,卻又仿佛是清醒一般,可見隻要打開老夫人的心結,讓她坦然面對邵芙萱的死,她便能夠康複了。
老夫人見趙郡然怔怔的,一臉緊張地握着她的手道:“怎麽不說話,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趙郡然笑着搖了搖頭,走到飯桌前,說道:“芙兒聞着陸媽媽做的咕咾肉,便覺得餓的慌,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呢。”
陸媽媽朝她感激地點了點頭,爲她添了一雙碗筷。老夫人不住地往趙郡然碗裏夾菜,勸說着她多吃一點。趙郡然來者不拒,隻是微笑着将老夫人夾到碗裏的菜吃下去,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晚膳過後,趙郡然陪着老夫人在院子裏坐着賞月,她拿了一把團扇,替老夫人驅趕蚊子。老夫人總是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趙郡然道:“再過一會兒,您就該喝湯藥了。”
老夫人有些不滿道:“怎麽你和陸媽媽一個樣,成日裏勸我喝湯藥。我吃得下睡得好,爲何要喝湯藥。”
趙郡然柔聲道:“您自然是身體康健,隻是喝些滋補的湯藥罷了。”
老夫人聽了,複又笑起來:“哎,那便聽你的,讓陸媽媽去端了來。”
陸媽媽新端來的湯藥,是照着趙郡然的方子抓的草藥,又是依照她的吩咐拿文火炖滿了兩個時辰的。捧到老夫人手中的時候,依舊是溫溫,喝進肚子裏正好。
趙郡然見老夫人一口氣将湯藥喝下去,便拿了一枚姜湯遞給她。老夫人笑着說:“有芙兒陪着,今天的湯藥竟然不覺得苦了。”
其實是趙郡然在藥房裏加了些甘草調味,因此湯藥喝起來并不是十分苦口了。她笑着點了點頭,對老夫人道:“那我便日日陪着您。”
老夫人忙擺手道:“那可不成,你如今已經嫁人了,成日裏往娘家跑,李将軍一家會生了芥蒂的。”
陸媽媽面頰一抽,深怕老夫人将趙郡然送回李家去,那老爺可就白費一番苦心了。
誰知趙郡然卻朝老夫人道:“這次是李家的祖母允準我來這裏多住些時日的,說是讓我多陪陪您老人家。”
老夫人聽了,臉上是止不住的歡喜,口裏疊聲道着:“好啊,好啊,那便多住幾日,多住幾日。”說着便緊緊握住她的手,滿是不舍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