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甯,貴族不從政,從政非貴族,然而,這一位既是身份顯赫的貴族,又是一位地位舉足輕重的将軍!
此人名叫百裏元隆,出身天甯最大的貴族世家百裏世家,年近五十,官拜大将軍,統領天甯水師。
天甯有三大将軍,分别執掌步兵軍、騎兵軍、水軍三大軍。穆大将軍統領的是最龐大的步兵軍,而百裏元隆統領的便是最特殊的水軍。穆大将軍和百裏大将軍常居帝都,騎兵大将軍則常年駐守三途戰場,這一回并沒有回來。
之所以說水軍最特殊,是因爲雲空三國就隻有天甯有水軍,北厲和西周都沒有,而天甯這支水軍正是百裏元隆年輕時一手組建起來的正規軍。
不同于功勳碩碩,威名遠震的穆将軍府,百裏元隆統領的水軍從未出師過,但是,每年從朝廷領到的軍饷卻是最多的,對此,滿朝文武無人敢有異議,因爲大家都知道,這支水軍是當年先帝養來對付北厲的。
北厲和天甯一樣,國土東疆是延綿不斷的海岸線,必要之時,天甯自是不會放過北厲的東疆!
所以,一旦戰争爆發,這支水軍可以說是天甯皇帝手中的底牌,是反敗爲勝的關鍵。
百裏元隆一貫低調,一年裏也就露個一兩次面,這個節骨眼上,他站起來做什麽?衆人都納悶了。
“百裏将軍,可是有事?”對于這位先帝欽點的水軍大将,太後向來是客氣的。
“末将自是想給太後娘娘賀壽。”百裏元隆答道。
他要賀壽?
太後鳳體一顫,僵了。
一時間本就寂靜的大殿靜得簡直無法形容,衆人不自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起來。
百裏元隆是什麽意思呀?
賀壽自是要的,可是還沒輪到他,秦王殿下這才剛剛賀壽完,他就站起來了,難不成他也想……
衆人膽戰心驚,想猜測卻又不敢多想,有些事,哪怕是想想都是大逆不道,罪大滔天。
隻見天徽皇帝面容冷峻、嚴肅,一動不動盯着百裏元隆看,而龍非夜高冷漠然,似漠不關心,又似一切盡在掌握。
衆人注視中,百裏元隆竟親自斟起酒來。
這是和龍非夜一樣要敬酒道賀的節奏嗎?
不安感開始在太後心裏擴散,她恨不得上前去阻止百裏元隆,可是,她不能。
她莊重得體地坐着,看着,心慌如麻。
百裏元隆持酒杯走出來,雖然沒上過真正的戰場,可那一身威嚴肅殺之氣卻和穆大将軍有得一比,他老當益壯,步步生威,走到太後面前。
這架勢看得衆人更加心驚肉跳,不少人呼吸都不自覺停住了,太後緊張得握緊雙手,長長的甲套刺在手心裏,忘了疼。
百裏元隆走到太後面前,不卑不亢行禮,“末将給太後娘娘賀壽,願太後娘娘鳳體安康!”
太後還是面帶微笑,可笑容完全是僵硬的,看似平靜從容,内心早已風起雲湧。
她猜不透百裏元隆這麽出格的舉動到底是何用意,是會像龍非夜那樣,隻有道賀沒有賀禮,還是道賀之後,會将賀禮奉上?
這個時候,百裏元隆的賀禮是什麽已經不重要,關鍵在于有沒有。
如果有,那他如此出閣的插隊舉動,便是對龍非夜方才所作所爲的無聲抗議,是對太後和天徽皇帝最強有力的支持。
如果沒有,那……太後無法想下去,她太緊張了,第一次在自己的壽宴上緊張。
她等着,等着百裏元隆奉上賀禮,可是,她一等再等,百裏雲龍都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他就站在那裏,尴尬的卻是太後。
真的沒有賀禮了嗎?
太後無法相信,天徽皇帝更無法相信,天徽皇帝輕咳了一聲提醒太後,太後才道,“百裏将軍免禮。”
是不是賀禮在免禮之後呢?
全場所有注意力全都彙聚過來,誰知道百裏元隆平身後竟直接回到座位上入座,和龍非夜、韓芸汐的動作如出一轍。
就這樣?
結束了?
隻有道賀,沒有賀禮?
所以,百裏元隆是追随秦王敬酒道賀的。
換句話說,百裏元隆不是在賀壽,而是在公開表明立場,他和他的數萬水軍是龍非夜麾下之兵!
天甯三軍的一軍呀,竟是龍非夜的勢力!
時間像是在這一刻停頓了,太後怔怔地看着百裏元隆,目瞪口呆,天徽皇帝也始料未及,一時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一直以爲自己手上緊緊握住三軍,即便是兵力最強的穆将軍府,也完全在他掌控之中,他怎麽都想不到百裏元隆竟會是龍非夜的人。
政變最可怕的便是軍變,龍非夜這一步棋,簡直是釜底抽薪!
他是在借百裏元隆告訴在場的諸位,他龍非夜有膽量,也有實力和天徽皇帝分庭抗禮!
天徽皇帝向來禮讓他三分,他手上的三分就足以搏天徽皇帝的七分!
壽宴還得繼續,賀壽才剛剛開始,可是,在場各派勢力都已經傷透了腦筋,費盡心思準備的壽禮,到底送不送呢?
送,那就是站在天徽皇帝這邊;不送,那便是站在秦王殿下那邊,站隊伍,表立場的時候到了。
誰會是百裏元隆之後的第一個呢?
有人緊張有人害怕,也有人蠢蠢欲動。
然而,誰都沒想到第一個站出來的竟會是太子龍天墨。
太子一病再病,太子黨早就失勢,再加上這一回舊疾複發的事情鬧得那麽大,聰明人都知道這是天徽皇帝拿太子的性命來打壓韓芸汐呢。
雖爲太子,雖活命歸來,可不得皇帝心,大勢已去。
他該怨該恨該自暴自棄的,誰知道他竟會是第一個站出來,維護太後和皇帝面子。
“皇奶奶,瞧瞧孫兒給你帶什麽來了。”
隻見龍天墨親自奉上一朵碩大的靈芝,朵大如巴掌,色澤紅如鮮血欲滴。
此物一出,立馬吸引了衆人的眼球,也不知道誰驚歎了一句,“太子殿下,此物可是真品?”
“放肆!本太子拿來孝敬皇奶奶的,豈會是赝品?”龍天墨不悅訓斥。
“太子殿下,此物正是傳聞中有治百病之效的血靈芝吧!”有人緊張的問。
“正是此物!”龍天墨病重日日躲東宮裏不出門時,就一直在找此物了,沒想到在醫城痊愈了,回來途中卻得到這東西。
見龍天墨一點頭,全場頓時嘩然一片,血靈芝爲百藥之首,不管染了什麽病,隻要這東西一出,藥到病除。
這東西比剛剛那波斯貓,月夜明珠還要值錢,被譽爲雲空第一名藥。
别說其他人了,就是韓芸汐和坐在遠處的顧北月都驚歎,有些藥物就那麽一兩株,用沒了就沒了的呀!
好吧,别說韓芸汐了,她袖中的小東西又一次蠢蠢欲動。它并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麽事情,它想,皇宮真是個好地方,那麽多好東西,它一定要自己來一趟的!
一朵血靈芝,龍天墨算是把賀壽的場子給拉回來了。
他奉上大禮,恭敬道,“皇奶奶,此物爲正品血靈芝,孫兒願皇奶奶壽比南山高,福如東海深!”
龍天墨其實并不想拿出來的,如果可以,在壽宴上他隻想中立,因爲此時的他還太弱了,不能得罪父皇,不敢得罪秦皇叔。
但是,最終他的勁敵不管是父皇還是秦皇叔,面對這個大好機會,他都必須站出來,向父皇表明心意,重新得到父皇的器重,他才能夠變得強大,才有奪位的力量。
皇權之争,莫過于一個“忍”字。
龍天墨聲如洪鍾,響徹大殿内外,雖然他的影響力遠遠不如百裏元隆,但是,至少算是爲天徽皇帝扳回一局。
太後激動得都說不出話來,而天徽皇帝終于又對龍天墨露出了欣賞的眼神。
見狀,龍非夜巋然不動,顯然沒把龍天墨放心上。
趙嬷嬷偷偷上前一步,低聲,“王妃娘娘,後悔了吧!下一回别救他了,一顆棄子還不識好歹!”
韓芸汐笑了,連趙嬷嬷都看出“舊疾複發”一案龍天墨被天徽皇帝坑了嗎?
雖然立場對立,可是韓芸汐并不讨厭龍天墨,至少他是她所有病人裏最堅強的一個,不管發生什麽都從來沒自暴自棄過。
至于救他,好吧,那都是被逼的呀!沒什麽後悔不後悔的。
太子一出場,必有一人緊随其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龍天擎。
二皇子是蕭貴妃之子,蕭貴妃正是左丞相箫正信之女。
随着太子黨的勢力日漸式微,二皇子一黨的勢力則越來越大,甚至有不少傳言說穆大将軍也是二皇子一黨的。
太子如此表現,二皇子自是不甘示弱的,可是,他從龍非夜和韓芸汐面前走過,居然嚣張地沖他們輕哼,動作之大,讓整個大殿的人全瞧見了。
孩子,在這樣的場合維護太後,讨好皇帝無可厚非,可是,踩秦王去讨好皇帝,那絕對是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