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芸汐看着龍非夜那冷漠的表情,總覺得有些難以理解,這家夥對親生母妃怎麽都這麽冷漠呀?不過,宜太妃倒是習慣了。
韓芸汐并沒有多想,見宜太妃走過來,她收斂了嘴角的竊笑,一臉坦然,從容。
宜太妃看着她,似欲言卻又停,許久,才淡淡道,“很晚了,和殿下去休息吧。”
其實,韓芸汐也不是來邀功的,她隻是想證明自己不是害人精而已。
她也沒有多說什麽,點了點頭,便同龍非夜離開。
然而,兩人都到院子門口了,宜太妃卻道了一句,“非夜,你若不喜歡榮樂公主,母妃也不爲難你。”
與其說宜太妃這句話是說給龍非夜聽的,還不如說是說給韓芸汐聽的。
這句話,無疑是對韓芸汐最好的回複,也是對她最大的肯定!
龍非夜知道,韓芸汐之所以會一回來就拽着他來這裏,必定是之前被母妃刁難過,就這句話聽來,應該還涉及到榮樂公主。
龍非夜眼底掠過一抹意外,并沒有回答,繼續往前走,可是,韓芸汐卻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感。
她想,不管宜太妃有多少真心,至少,有這句話已經夠了。
韓芸汐沒有回頭,站了一會兒就追上龍非夜,月光下,兩人似乎都刻意放慢了腳步,靜默地走着。
回到芙蓉院,走到花園岔路口,兩人又得一人向左,一人向右。
然而,這一回,龍非夜并沒有馬上走,而是停下了腳步,淡淡問,“韓芸汐,把皇帝惹惱了,你知道後果嗎?”
她當然考慮過後果,可是,她無從選擇,龍非夜要真有個三長兩短,接下來遭殃的就是她了,她怯怯回答,“是你先把他惹惱的吧……”
沒想到韓芸汐會這麽回答,龍非夜突然輕輕笑了,“明日就去太醫院吧,瘟疫不容耽擱。”
他說完就走,卻留下韓芸汐愣在原地,心跳加速。
剛剛……剛剛她沒有聽錯吧?
這家夥居然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諷的笑意,而是那種淡淡的、輕輕的笑了。
他的聲音冰冷而低沉,沒想到笑起來竟那麽好聽,有種吸引人的魔力,似乎挺溫柔的。
溫柔?
一想到這個詞,韓芸汐自己都不可思議,那麽冷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有溫柔的一面呢?
望着龍非夜那高大卻又孤冷背影,韓芸汐突然好想追上去,看一看他是否真的在笑……
翌日一大早,天徽皇帝就派了薛公公來下命令,要求龍非夜和韓芸汐必須在三日之後把解毒鼠疫的藥交上去。
是把解藥交上去,而不是藥方,韓芸汐昨日在思悔宮門口告訴天徽皇帝,藥方上有一味藥得龍非夜才找得到的。
龍非夜原本以爲韓芸汐這話是故意說的,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她确實缺了一味藥。
“叫做紫艾草,非常罕見,據記載三十年才發芽,三十年長葉,個頭還特小,就巴掌那麽大,但是隻要一顆,就可以配制出無數份解藥。”
韓芸汐一邊送上解藥藥方,一邊很不好意思地解釋。
龍非夜對藥草完全不熟悉,但是,就那兩個“三十年”,傻瓜都知道紫艾草之稀世罕見了!
他沒有看藥方,而是挑眉看韓芸汐,饒有興緻地問,“你就那麽肯定本王找得到……在三日之内?”
天曉得天徽皇帝知道真相會不會吐血身亡呢?
韓芸汐戳着手指,特不好意思,可是她沒辦法,把藥方交上去,天徽皇帝還不一樣得索要藥材?
要知道,國舅府那三公子的命,并沒有完全保住呢。
她這一回能威脅得了天徽皇帝,不是因爲有藥方,而是因爲可以搞定這場瘟疫,救人性命。
萬一真辦不到,又被天徽皇帝揪了短處,估計龍非夜會更加麻煩的。
“不管怎麽說,殿下得先出來,不是嗎?”韓芸汐賠笑着說。
龍非夜不說話,還是看着她,心下卻又好笑又無奈,都有種服了這個女人的感覺。
對天徽皇帝又威脅又騙的,她真敢呀!
“殿下,事不宜遲,依臣妾看,咱們還是再去一趟藥鬼谷吧。”韓芸汐提議。
藥鬼谷多奇藥,韓芸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個地方了,就算沒有,藥鬼大人應該也知道哪裏有吧。
龍非夜想到的也是藥鬼谷,他點了點頭,正準備出發,韓芸汐卻道,“殿下,把顧太醫帶上吧。”
“爲何?”龍非夜很意外。
“藥方上還有幾味名貴的藥,需要精挑細選,太醫院的庫存不夠,藥鬼谷種了不少,顧太醫熟悉藥材,他親自去挑選會比較好。”韓芸汐認真回答。
龍非夜并不怎麽樂意,多帶一個不會輕功的人,多一份麻煩,隻是,這個理由讓他拒絕不了。
他點了點頭,吩咐下人備馬。
很快,問題就來了。
龍非夜和顧北月騎在高頭大馬上,停在城門口,一個黑衣勁裝,一個白衣寬袍,一個冷峻神秘,一個溫文儒雅,簡直就成了城門口的一道風景線。
而韓芸汐……她一身利索的便裝,騎馬在後頭,緊緊拉着井繩,表情生硬,身子東颠西倒的,好不容易才趕上他們。
她會騎馬,但是技術不怎麽樣。
就隻有三日的時間,從這裏到藥鬼谷,快馬加鞭過去至少都要一日,來回就是兩日,時間很緊,容不得耽擱。
顧北月看着,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并不催促,眸光溫柔極了。
龍非夜卻冰涼涼地一張臉,撇了撇嘴,冷不丁淩空而上,落在韓芸汐背後,突如其來的人,不僅僅讓韓芸汐吓到,也讓馬兒吓到了。
馬前蹄突然揚起,韓芸汐尖叫起來,控制不住後仰撞到龍非夜懷中去,龍非夜面無表情,雙腳抵着馬镫,奪了韓芸汐手裏的缰繩。雙手也不知道怎麽勒缰繩的,竟神奇地馴服了受驚的馬兒。
這裏頭的門道,唯有擅騎術者才能看懂了。
韓芸汐是不明白的,她吓出了一身冷汗,都沒意識到自己被龍非夜圈在懷中了。
“走吧。”龍非夜淡淡對顧北月說。
“殿下請先。”顧北月不卑不亢。
龍非夜踹了馬肚,駿馬便如同利箭般疾馳出去,這速度讓顧北月都心生佩服,他立馬追上。
馬兒疾馳,風從兩邊呼嘯而過,這時候,韓芸汐才後知後覺自己的處境,她完全被困在某人懷裏,馬背上的位置是有限的,确切說,她的後背是完全貼在某人懷中,而某人的雙手,穿過她的腰側,拉着缰繩,時松時緊,晃着。
上一回跟他去藥鬼谷,被他一首攬在懷中,躲在他披風下,這一回似乎更進一步了。
這樣……不太好吧。
韓芸汐心下小鹿亂撞着,實在忍不住,小心翼翼擡頭,不經意看到了龍非夜無比性感的喉結,這一看,韓芸汐就再也移不開眼,從來都不知道一個男人,竟連喉結都能生得那麽完美,迷人!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龍非夜低頭看下來,刹那間陽剛氣息便撲面而來,夾雜着淡淡的龍涎香味,有種令人忍不住想撲上去的魔力。
韓芸汐一愣,随即就慌了,都忘了自己在馬背上,猛地轉身要逃,然而龍非夜卻一手摟了她的腰肢,冷聲命令道,“坐好!”
這麽快的馬速,這個女人找死嗎?
莫名其妙,掙紮什麽?
韓芸汐被兇得瞬間精神了,坐好,低頭。
“你做什麽?”龍非夜質問道。
“沒……”韓芸汐低聲回答,做賊心虛。
“沒你亂動什麽?”龍非夜又問。
“不小心的。”韓芸汐暗自慶幸,幸好這家夥沒發現她剛剛在偷窺,否則真是丢死人了!
龍非夜沒再多問,腦海裏浮現出剛剛低頭看到的那雙迷離的雙眸,他見多了那種花癡的眼神,隻是,又覺得這個女人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樣,到底不一樣在哪裏,他也說不清。
放開韓芸汐的腰,他繼續拉着缰繩,猛地一晃,馬兒便飛速起來。
顧北月始終跟在他們背後,将一切看在眼中,雖然龍非夜的速度越來越快,然而,他卻始終跟着,并沒有落下。
是日深夜,總算是趕到了藥鬼谷。
即便是深夜,藥鬼谷還是那麽熱鬧,藥鬼大人的院子是黑燈瞎火了一片,然而,院子外頭卻亮如白晝,來求藥的人各自帶了燈籠,遠遠看去,星星點點,就像是一群螢火蟲。
韓芸汐他們上一回來帶了毒巨蟒内膽來換藥,這一回,卻是兩手空空。
三人都到了院子門口了,顧北月有些擔憂,遲疑了下還是開了口,“殿下,藥鬼谷的藥材并不好得。”
龍非夜還未回答,韓芸汐就樂了,湊近顧北月,在他耳畔低聲耳語。
上一回她和端木瑤比試找藥,最後一味藥鬼打牆她并沒有找出來,端木瑤兄妹就主動認輸了。
對于她到底有沒有找出鬼打牆,藥鬼大人可是好奇得緊呀,還追到院子外來詢問,今日,她就是帶着答案來和藥鬼大人談條件的。
顧北月沒想到會這樣,禁不住笑起來。
“噓……”小心點,别讓那老頭聽到了。
藥鬼大人要是知道韓芸汐如此嘲笑他的話,估計他們就什麽都換不到了。
顧北月立馬噤聲,和韓芸汐兩人相視無聲而笑,十分默契,龍非夜在一旁看着,許久才移開視線,敲了門,“砰砰砰”的,手勁特别重。
敲了一會兒,竟沒人應答,龍非夜沉着眼,又加重力量,“嗙嗙嗙”,都引起了院子裏衆人圍觀。
終于,老管家的憤怒聲音傳來了,“誰啊,大晚上的,誰敢敲門啊!”
門一打開,老管家正要發飙,一見龍非夜和韓芸汐這兩張熟悉的臉,他立馬就吓得噤聲……又是他們!
上一回,這兩人走後,藥鬼老人爲“鬼打牆”的事情茶不思飯不想了三天,然後就出遊了,至今還沒有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