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建業說着就把手裏偌大的導向葉片塞給面前的那位航發制造廠負責人手裏,那位航發制造廠負責人着實吃了一驚,因爲導向葉片個頭看着可不小,零零碎碎加在一起足有半個小臂大小,再加上這玩意是直面燃燒室與渦輪之間所謂的最強渦輪前高溫的存在,一般都是用鎳基合金配合着複雜的冷卻環狀通道制造而成,重量上并不像一般的航空部件兒那麽輕便。
所以當莊建業突然塞過來時,着實是把那位航發制造廠負責人吓了一跳, 這要是一個沒接住,摔倒地上算誰的?
如果隻是他和莊建業兩個人倒無所謂,接不住就接不住,反正這東西又不是他的,問題是此時此刻老總師、副司長以及其他衆多兄弟廠的負責人都在這兒嘛,這位航發制造廠負責人再不濟也是要保持一定的形象的,因此真是吓了一跳。
可結果,真接到手裏,這位航發制造廠負責人非但沒有因爲莊建業的魯莽舉動而氣憤,反而單手擎着偌大的導向葉片滿眼的不可思議,進而嘴唇顫了兩下:“怎麽這麽輕?”
是的,以往用鎳基合金這類完全金屬制成的導向葉片,不說比鋼鐵同體積的鋼鐵重,但也輕不到哪裏去。
即便承認能夠輕松的拿起,但也要用些力氣支撐。
可此刻手上的導向葉片雖然形制和體積與以往的沒有任何不同,但整體的重量卻至少比傳統的鎳基合金材質的導向葉片輕了三分之一。
要知道手握導向葉片的這位航發制造廠負責人所在的廠本身的主攻方向便是導向葉片和渦輪葉片這類航空發動機最爲核心的熱力組件,因爲他對這類部件的重量不但了然于心而且極爲敏感。
一上手就知道,騰飛集團的産品比他們廠的産品輕太多。
同等體積和形制的情況下,還能做到如此輕便, 這說明什麽?
一來在材料上取得決定性突破,其次便是在加工工藝上實現颠覆性的創新,兩者少一個都不行。
然而還沒等這位航發制造廠負責人從手中輕便的導向葉片中回過神來, 一旁的另一位航發廠負責人便一把将導向葉片給搶過來,然後翻來覆去的看了好一會兒,這還不算,竟然還把自己的助理叫過來,拿出随身攜帶的放大鏡又仔細的在表面的查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擡頭看向莊建業難以置信的問:“你們這個葉片上居然沒有設置冷卻孔?直接用材料本身硬抗?即便是陶瓷材料能夠有很強的抗高溫功效,可在大氣環境下,陶瓷材料的抗氧化性卻非常差,而其本身的延展性更差,兩者結合導緻強度還不如不同的低碳鋼,與此同時剛剛從燃燒室噴出的熱流兇猛且不穩定,沖擊性非常強,你們是怎麽做到的?不僅如此……”
也不知道這位航發廠負責人是真的驚訝,還是處于好奇,拿着導向葉片沖着莊建業連珠炮似的問了一連串的問題,都把周圍其他航發廠負責人給弄懵了,但卻沒有一個出來阻止, 包括副司長以及那位跟莊建業硬剛的航發制造廠負責人。
原因很簡單, 因爲他們也發現了這款導向葉片上真的沒有複雜的氣膜冷卻孔。
之前查看WD—66大涵道比渦扇發動機時,這個細節還沒被他們注意到,倒不是他們看的不仔細,而是這類氣膜冷卻孔本身就極小,在航空發動機運行時高溫沖擊和灼燒過程中會出現不同程度的氧化反應,導緻葉片表面黑黢黢的,很慢辨認出氣膜孔的所在,因此沒注意到很正常。
可是現在,莊建業拿出的一塊葉片可是全新的,沒有絲毫灼燒與氧化痕迹,自然是會被他們這些航發領域的資深人士一眼就發現。
但也正因爲如此,在場之人除了莊建業和老總師,剩下的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一個不震驚的,直面渦輪前溫度的導向葉片竟然沒有設置一個氣膜冷卻孔,直接用材料本身硬吃1300攝氏度以上的高溫。
如此簡單粗暴的做法,别說是副司長等人看了不可思議,就是通用、普惠、羅羅三大航發巨頭的核心航發工程師見了同樣會感覺頭皮發麻。
材料本身的耐熱性得達到何種程度才敢這麽硬吃渦輪前的絕對高溫?
要知道鎳基合金在1100攝氏度内部的結構便不再穩定,若非如此,航發工程師也不可能開發出氣膜冷卻孔那般複雜到變~~~态的冷卻結構,可既便如此,溫度至多也就提高到1300攝氏度,再高也就沒辦法了。
所以航發工程師們除了進一步深挖鎳基合金單晶結構材料的潛力,盡可能将這種單晶結構做到極緻,剩下的便是想法設法的開發耐熱塗層材料,爲鎳基合金葉片塗上一層皮膚。
然而不管是深挖材料的單晶結構,還是塗上一層皮膚,着眼點都是放在鎳基合金本身上。
在這方面美國、歐洲和俄國這些個航空強國走在世界前列,中國卻落後很多,沒辦法那些個航空強國在這方面積累了足有半個多世紀,經驗積累的多到爆炸,并且還在不斷前進。
中國當然也想在這方面追趕,奈何國内航空工業起步本來就晚,真正理順的要等到十号工程首飛,與航空強國整體差了40多年。
而鎳基合金這東西偏偏又是個極其吃經驗的東西,特别是單晶結構,各類金屬元素的配比,冶煉的火候,熱處理的程序等等東西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那是需要幾十年如一日,上千萬次試驗總結出來的最佳方案。
若非如此,那些航空強國怎麽就敢把最新的鎳基合金的金相數據當做研究成果公之于衆呢?
還不是清楚這裏面的門道,知道其他國家就算知道金相數據,也做不出來同類産品,因爲這類東西關鍵不在數據,而是整個生産的全流程。
國内其他航發制造廠當然知道這個殘酷的現實,可卻半點兒辦法都沒有,想要追,最快也要二、三十年的光景,換句話說他們這帶人是看不到希望的。
看不到希望就沒有成績,沒有成績就等于沒有政績,都到了這個位置了,堂堂央管幹部,誰不想在未來的廠史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怎麽辦?
于是不少廠就把注意打到了俄國或烏克蘭的身上,用他們強于國内的航發熱力部件制造技術爲國内的航發廠做代工,然後拿到國内貼上廠标當做“國産”裝機使用。
毛子們有錢賺當然願意了,可問題是毛子的質量把控太差不說,商業信譽同樣拉胯,搞得國内幾個航發廠是欲仙欲死,卻又有苦說不出,俄國和烏克蘭隻看錢外,美國和歐洲除了要錢還要命,所以就算毛子們各種惡心加操蛋,國内航發廠也是打掉牙往肚子裏吞。
而如今,騰飛集團似乎在鎳基合金外找到了另一個前進更加廣闊的解決方案,在場的幾個航發廠的負責人心裏就開始活泛起來了,既然受夠了老毛子鳥氣,能不能也來個進口替代,把騰飛集團的産品拿過來用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