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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真正到絕望之時,才能瞬間明白許多事情,隻有身臨其境時,才能真切感受到由内而生的情緒是那麽的令靈魂顫栗。
身在艾恩葛朗特這個冰冷的城堡之中,最是能令人飛快的成長。
走在第十八層的綠光森林中,翔空不知怎麽的,看到那薄如蟬翼的樹葉,視線頓時略微模糊,雖是轉瞬間清明,但腦海中卻閃過身在艾恩葛朗特的這段時光。
透過葉片的躍動綠光傾撒在他的身上,蒙上了一層朦胧的光華。細細想着這短短半年來的遭遇,深刻的察覺到自身的變化。
一覺醒來,睜眼之時便是另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不知道何去何從,隻曾想過要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注視着這個超乎現象的世界,然後等到世界崩塌的那一刻,回到另一個陌生的世界。
從未想過自己會站在這裏,爲了讓玩家盡早脫離牢籠而努力着,也未想過有一天會成爲殺人者,成爲一個針對尋找目标的殺人者。
略微仰頭凝視着一大片光華浮動的樹冠,翔空忽然感到很意外,這處區域他也來過,在第十八層剛開放的時候,他就踏足了這塊練功區,可在狩獵了幾頭怪物後發現收益很低,于是就放棄這塊練功區,轉戰下一個練功區,卻是沒發現綠光森林是如此的美。
這是錯過的風景,此外還有很多很多…
“要是有機會的話…真想好好看一下這個世界。”
收回目光,内心裏産生的真實想法隻能通過語言宣洩出來,除此之外,他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再留戀這些以前沒注意到的風景,翔空繼續深入,過了約十分鍾,在一條林間小路上,他忽然聽到四點鍾方向傳來一道凄厲的聲音。
“不,不可能!”
聽着聲音中充滿不敢置信和怨恨的語氣,翔空臉色微微一變,立即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不是說過了嗎?你充其量也不過是我的獵物…”
穿過有些密集的樹林,跨過一簇半人高的草衆,未見其人,便聽到略微沙啞的聲音。
擡眼望去,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個銀發男子手持着一把顔色偏暗的單手劍,劍的前半端貫穿了站在他面前的人的胸膛。
從翔空這個方向望過去,正好看得到被劍貫穿胸膛的那個人的大半臉龐,在看清那個人的面貌時,他眼眸不禁急劇一縮。
羅賓漢…
這個曾令他咬牙切齒過的名字在腦海中跳了出來,然而,眼前這一幕沖擊着他的感官。
這是什麽回事…
懷着這個疑問,他還看到地面留下了三堆裝備,彼此間相隔并不遠,能造成這種場景的原因隻有一種,那就是不久前這裏死去了三個玩家。
與此相比,羅賓漢頭上那個血紅的标記更令他目光一頓。
這時,羅賓漢也看到了翔空,一下子就記起翔空是那把淡綠色單手劍的主人,幾個月前的那一天,他以爲可以奪取到品質優良的單手劍,卻不想在最後關頭的時候,單手劍憑空消失了。
至今,他對那件事情依舊耿耿于懷,更是無法忘卻翔空的那一張臉,便如面前這張可恨的臉一般,蒼白無二。
“爲什麽…會這樣!”
無法相信結局會是這樣的羅賓漢,不敢低頭看着那貫穿自己胸膛的劍身,他眼中帶着疑惑,以及占去大部分的莫名神光,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死死盯着翔空,一秒之後,他的血量終于削減到頭,全身影像有一瞬間的模糊,随即…便以怪物死去的形式消失在這個世界。
十五秒的時間内,意識也許會瞬間回歸到現實,那一刻,他是會産生對生命的留戀,還是怨恨造成這一切的人呢?
除此之外,有一點可以堅信的是,哪怕是臨死之前,他也不會後悔所幹過的衆多劣質斑斑的惡事。
飛舞的邊角碎片隻存在了短短十五秒的時間便歸于虛無,翔空看着這一幕,眼眸微微顫動着。
他不會爲羅賓漢的死感到絲毫惋惜,可卻也感受不到快感,在他看來,變成紅名的羅賓漢死去,他應該會感到高興的。
“獵物…又多了一個,嗯?”
銀發男子側頭望向翔空,嘴型變成形似小醜的誇張弧度,他眼中起初湧現出興奮,可看清翔空的整體形象後,興奮的光芒随即一緩,慢慢消退。
“原來是血盟的盾啊…真是稀客。”他擡起手臂,如蛇信的長舌從嘴中伸出,舔了舔剛擊殺過四人的單手劍。
“你…是什麽人?”翔空冷冷看着他,眼角餘光則是瞥向位于不遠處的三個少年。
“我是什麽人?哈哈!”
銀發男子,不,在距離接近的情況下,應該稱之爲白發男子,他仰頭大笑一聲,眼睛如蛇一樣的陰冷,盯着翔空那蒼白的臉龐,一字一頓的道:“獵,人,哦!”
獵人兩個字的咬音極重,說出的間隔時間也長得不合理,仿佛不是在叙述獵人這個名詞,而是以另外的方式去剖析出另外的意思。
翔空聽懂了,是獵殺人類的意思…這是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可是,那個男人想要表達的意思就是這樣。
緊握的永夜略微擡起,擺出一個進攻的姿勢,他隐隐約約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很可怕,地上那四堆裝備代表被他擊殺的玩家,以一對四,血量竟然還有三分之一。
“好美麗的一把劍,用這樣的劍殺人,感覺肯定很美好吧?”
白發男子的目光從翔空蒼白的臉龐上移開,轉而投到永夜暗色的劍身上,眼中充滿了喜愛和狂熱。
翔空沒有回應,而是慢慢踏出一步,眼睛死死盯着白發男子。
白發男子那咧開的誇張嘴角緩緩收斂,看着一步步逼近的翔空,聲音沙啞:“别急着動手,不妨等我先解決掉那三頭小老鼠。”
随着他這句話,世界觀在短時間内被改變的玉褚三人終于有了應該的反應,他們以一種直入心靈的恐懼目光,看着剛殺掉四個同類的白發男子。
他們的臉上布滿恐懼,連眼睛也被恐懼占領,此前白發男子一邊發出可怕的笑聲,一邊殺掉人的場景深深的镌刻在他們的腦海之中。
“你認爲這可能嗎?”聽到白發男子不将人命當一回事的話,翔空眼中頓時迸發出怒意。
“我不明白呐。”白發男子也擡起了單手劍,冷冷盯着翔空,冷笑道:“你和我是一樣的人,爲什麽不和我做同樣的事情?”
“一樣的人?”又是這樣的話,翔空以同樣冷冽的目光看着白發男子,用充滿不屑的語氣道:“不要拿我和你這種殘渣相提并論。”
“殘渣?哈哈,沒錯啊,我們就是殘渣啊…!被上天抛棄的殘渣!”白發男子像是被刺激到一樣,忽然露出癫狂的笑容。
“我曾經無比怨恨過上天,可如今我卻也不得不承認上天是公平的,讓我在最後的時間裏得以進入這樣的世界!”
“知道嗎?那種生來就活在病床上的痛苦,那種連一點小小的願望都能成爲奢望的痛苦,那種整個世界被局限在一個小小房間的痛苦,那種在黑暗中等待生命流逝到最後一刻的痛苦…”
“你應該知道的吧,因爲你和我一樣的!”
翔空眼眸一顫,眉頭輕輕皺起,聽着這莫名其妙的話,心頭竟是瞬間顫栗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