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卡死了。”
在他走出幾步後，翔空慢吞吞的說了一句。
麻雀身軀一頓，向前邁出的腳僵硬在了原地，他背對着翔空，片刻後澀然問道：“是你殺的嗎？”
“是！”
“哈哈。”麻雀忽然大笑起來，笑了好一會才緩緩停歇，臉上卻已被淚水沖刷而過，他難得顯露出情緒的眼眸重新歸于無神。
“謝了。”
他聲音嘶啞得過分，仿佛口腔與咽喉都無半點水分，抛下這句毫無誠意的道謝後，他走出了店鋪。
翔空凝視着他落寞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視野中，才重重歎了口氣。
每天都被自己折磨着，無人相伴，隻要還在這巨大的囚籠裏，這種境況就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翔空本來還算良好的心情沉到了谷底，他不敢想象幾年後有幸回到現實中的麻雀會變得怎麽樣，那時即便有家人陪伴，空蕩蕩的心也難以恢複吧。
離開販賣食物的店鋪後，翔空直往那家藏在深巷中的裁縫店，繞了許久，才來到破敗的裁縫店前。
深巷中依舊黑暗，若非那一扇合不緊的單邊木門，這長達百米的深巷不會有半點光源。
站在門前，翔空輕輕敲了下門，等了許久也沒人開門，便再次敲了下門，結果還是一點反應就沒有。
若非裏面有那疑似智能npc的老太婆，他會把這家裁縫店當作尋常的npc店鋪，連門也不敲就直接推門而入。
耐心的在外面等了許久，一直無人應聲以及開門，他猶豫了會，便心一橫，推開了木門。
伴随着咯吱聲，翔空賊頭賊腦的往裏面瞄了下，這一瞄正好迎向一雙冷漠的眼眸，不禁吓了一大跳。
面色枯黃的老太婆坐在工作台前，冷冷盯着他，不發一言。
“哈…”翔空摸頭尴尬笑了下，僵着臉，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個，我是來找雨希的。”
npc老太婆冷哼一聲，淡淡道：“别傻站在那裏，礙眼。”
翔空連忙進來，輕手将門合上，像個乖寶寶一樣，規矩的坐在生活區的沙發上，目不斜視。
老太婆不再理他，埋首工作台上。
“應該約雨希在外面見面的。”
坐立難安的翔空在心裏懊惱想着，坐了好一會，忍不住調出系統選項，打算給雨希發去郵件詢問什麽時候回來。
他才喚出界面，還沒操作便聽到老太婆沙啞着聲音淡淡道：“她短時間不會回來。”
翔空蓦然吃了一驚，手指僵在半空中，轉頭望向老太婆，驚駭說道：“你看得到？”
話才一出口，便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老太婆目光冷然，說道：“看不看得到又如何？”
“不…沒什麽。”翔空緩了下起伏的情緒，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智能npc嗎？”
老太婆微微點頭，旋即低頭看向工作台上的一件未成品褲子，枯樹般的手掌拂過褲子，自語冷笑道：“就是在這裏坐一輩子，也無法将這件褲子制成。”
翔空聽得摸不着頭腦，疑惑不已。
“你好奇嗎？”老太婆猛然擡頭看向翔空，老眼中透着詭異的光芒。
翔空心髒豁然加快，被老太婆這詭異的表現吓了一跳，他立即站了起來，往門口的方向挪了好幾步。
老太婆見狀不屑的冷笑幾聲，目光漸漸幽深。
“你究竟是什麽？”翔空移步到門口，微微駭然盯着老太婆，心中已經是打算讓雨希離這個詭異的npc。
“我是什麽？呵…”老太婆冷淡一笑，“我的存在被系統允許，有成熟的智能，也有虛構好的經曆，是一個獨立的存在，和那些沒有任何情緒的npc不同，不過今日之後，這家裁縫店還會存在，而我，卻會被系統抹去。”
翔空眼眸微微張弛，雖說知道有智能npc，但還是被吓了一跳，動漫中那個智能npc脫離系統掌控的代價是失去記憶和根植在數據裏的本責，而眼前這個智能npc，是獨立的…不僅沒有失去記憶，也沒有缺陷，甚至有着跟人類一樣的思考邏輯。
翔空深深吸了口氣，疑惑問道：“爲什麽？”
他和其他玩家不同，對這個世界的理解比其他玩家更深，所以奇怪這個智能npc爲什麽要說這些話。
老太婆眼裏劃過一抹神光，發出難聽的低笑聲：“我看得出來，你知道我們的存在。”
翔空頓了頓，點頭承認。
得到答案，老太婆眼中頓起波瀾，淡淡道：“他創造了我們，賦予我們智能，卻在我們認知到自己存在的第一天否定了我們，我是幸運的，沒有被囚禁，但也是不幸的，每天隻能行使這個npc角色設定好的動作，說設定好的語言，就像靈魂被囚禁在了雕像中，可笑的是，這個和牢籠一樣的雕像，囚禁住我，也在保護着我。”
“爲什麽對我說這些。”翔空冷靜下來，看着她問道：“如果你不對我說這些，系統是不會察覺到你的吧。”
老太婆點頭：“沒錯。”
“爲什麽？”翔空皺了皺眉。
老太婆幽幽歎了口氣，淡淡道：“不久前，我讓小丫頭領取最後一個任務，等她完成那個任務，她就沒必要繼續待在這裏，可我知道她會繼續待在這裏，所以我要讓你帶她走。”
翔空沉默了許久，蓦然苦笑道：“我以爲我足夠了解這個世界，到頭來卻發現，那不過是一星半點。”頓了頓，他沉聲道：“我會帶她離開的，這裏太靜太冷。”
老太婆欣慰的點了點頭，始終冷淡的語氣忽然消失了，她慈祥笑着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她說完起身，離開了那張椅子，違背了系統的規定，讓系統更快的鎖定她，一瞬間，她身軀變得略微透明，身軀的邊緣微微扭曲顫抖着，處在崩潰的邊緣。
翔空看着她，有心無力，便是歎了口氣。
“帶她離開吧，不止是這家裁縫店，還有這個無情的世界。”
老太婆轉身才走出兩步，身軀便像玻璃碎開一樣，變成無數的邊角碎片，以及同時，一陣白光閃過，工作台前的椅子上又出現了她。
隻是翔空知道，真正的她已經不存在了…
返回生活區，一屁股坐下，他看着眼神空洞的老太婆npc，心情愈加沉悶。
“創造這些智能的你，可曾想過他們會這般對待被你囚禁在這裏掙紮的玩家？茅場晶彥，你的心是什麽做的？”
翔空靠在沙發上，輕聲自語，眼神微微發冷。
對智能npc而言，抹去就像死亡，一直坐在工作台前的她，看到了雨希脆弱的心，所以不想讓雨希待在這種被寂寞包圍的裁縫店内…
一個很單純，很容易的想法，卻要付出死亡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