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吧。”
說出這話時,魯雲鶴蒼白的臉上,沒有半分變化,甚至就連被辛岚廢掉丹田的痛楚,瞬間都感覺不到了,因爲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說,辛岚,也會那麽做。
或許……辛岚臉上那狂傲不羁的笑意未曾退散,或許辛岚拔出手中的七星龍淵劍夾在自己脖子上,自己還能說一番枯而不竭的場面話,但一切都是或許,而辛岚他,也沒有那麽做。
因爲,在辛岚眼中,魯雲鶴和他的那些弟子一樣,都不配讓他出劍,這些存在,在他辛岚的字典中,稱之爲蝼蟻。
而踩死一隻曾經咬過自己的蝼蟻,僅僅狂笑一聲就算得上幾分失态,再升出什麽多餘的情緒,豈不是顯得可笑?
“當年,我記得我曾經說過,總有一日,我辛岚會把你踩在腳下,然後……了結當年的恩怨,不過看來,這番話語,當時魯長老,你沒有記在心上啊?”
不知是爲了故意嘲弄魯雲鶴,還是對他面對死亡稱得上平靜的淡然,辛岚沒有再叫他雲鶴老兒,而是一生魯長老,這也是他,唯一能給予的并不算寬厚的尊敬。
“哼,事到如今,何必多言,要殺就殺吧,不過……再死之前,我倒是有一個夙願,不知你能否滿足我這将死之人?”
枯瘦的臉上升出幾分凄涼,魯雲鶴的語氣也沒了往日面對自己弟子的威嚴,而卻好像一個乞丐,向辛岚乞讨,能多吸上幾口,天辰宗上真元充沛的空氣。
“不能。”
冰冷的兩個字,辛岚的手中,已然燃起了一團雪白的光暈,散發着滲人的光芒,或許是由于角度的原因,那團光暈,隻有被踩在腳下的魯雲鶴一人看到,理所應當的,那份絕望般的恐懼,也隻有他一人能品嘗到。
真元凝型……辛岚的實力,竟然已經踏入玄府境五重之上!短短五十年的修行,竟然能達到比自己幾百年修行的結果,還要強盛!
也罷……死在一位天之驕子的手上,也不算太過侮辱,好在,自己當年,也把這位天之驕子踩在腳下過!
“辛岚,你能否讓我看看,這七星龍淵,究竟是何鋒芒?”
好似沒聽到辛岚那句冰冷的回答一般,魯雲鶴自顧自的自語,卻是讓辛岚高高舉起的手掌,怔了下來。
長歎口氣,辛岚踩在魯雲鶴身上的力道才輕了不少,緩緩側步,越過那些死死盯着自己的衆人,眺望着東方那座虛無缥缈的山脈,口中的話語,依舊是那般古井無波。
“你,能多活一陣,或許……還可能不用死。”
這番輕描淡寫的話,對于魯雲鶴來說,可謂是判了自己的生死,雖未踉跄着站起身來,但面如死灰的臉上,驟然便升出百感情緒。
又欣喜,又詫異,又羞怒,又悲涼……隻是這百感情緒,随着一聲九天梵雷的聲響,皆化作了帶着一抹向往的吃驚。
“轟……”
一聲巨響,原本聚集在那座山脈之上的翔雲,瞬間化爲塵埃消散,而讓它們消散的,正是九天之上迸下的一道天雷!
這道天雷,竟不時往日陰雨時分的湛紫,也不是專修雷玄的修行者發出的深藍色雷霆,而是……七彩!
七彩天雷!七種顔色,那是踏入修行者之中的一員,再突破七大境界才能引來的七彩天雷!
雲天境之上,便是辛岚如今的玄府境,在往上,便是修行者所稱的四重天,金丹境!
而金丹境之上,辛岚一直不知道,也沒有問過自己的師父,因爲他明白,到了那等境界,自己對他們來說,便是翺于九天之上的雄鷹眼中的蝼蟻一般。
雄鷹的眼中,自然不會有蝼蟻的位置,而身爲蝼蟻的辛岚,當然也不會去多看他們一眼。
但是,這道七彩玄雷,還是四重天金丹境之上的三重所能發出,那等境界,早已不是雄鷹和蝼蟻的區别,而是……星辰與宇宙洪荒之中的塵埃,兩種東西,永遠都不可能接觸到對方。
“撲通……”
“星辰殿弟子……恭迎天辰道祖出關!”
望着緩緩消散的七彩玄雷,辛岚星辰般的雙眸細眯成一條縫,好似要将那虛無缥缈的山脈看穿一般,但是可笑,他的目力,雖然過人,但也僅僅能看到遠處禦飛而來的一道人影罷了。
“咳咳……”
身旁,由于扯動傷口的原因,魯雲鶴口中,原本止住的鮮血又再次湧出,但他依舊強撐着身軀,想要跪拜下去,隻是此等傷勢,不死已經是萬幸,又如何能多求呢?
“咳……恭迎天辰道祖出關。”
伴随着鮮血從魯雲鶴湧出的,是輕若蚊蠅卻堅毅尊崇的自語,而身在一旁的辛岚看在眼底,默不作聲,僅僅是緩緩的伸出手,将魯雲鶴彎不下去的雙腿,折了下去。
“咯崩……”
辛岚的動作很重,甚至能夠算的上粗暴,但是腦袋跪在地上的衆弟子,怎能看得見辛岚如此對自己的師父,隻有魯雲鶴一人,能夠感受到疼痛。
“謝……”
魯雲鶴當然知道,辛岚這麽做,絕對是發自内心的想幫自己完成,對隻爲其名,未見其榮的天辰道祖僅剩的一絲尊崇,所以強撐出輕笑的嘴角,感謝的話語說的也十分誠懇。
至于魯雲鶴是爲何看出辛岚是幫自己……對于一個自己動一動手指都能殺掉的敗者,若不是出自真心,誰會貓哭耗子假慈悲?
不管有沒有人是,至少他辛岚……不是。
“不用謝我,我要殺你,是一件事,你跪拜道祖,是另一件事,而後者,我身爲天辰宗的弟子,當然不可能不聞不問。”
淡然到冰冷的話語,讓魯雲鶴心中升出的一絲生機再次泯滅,辛岚望着那道消散殆盡的七彩天雷,猶豫一番,才單膝跪了下去,隻是下跪之餘,唯有魯雲鶴一人将他嘴中帶着幾分不爽的低喃,聽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