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趙王盍命,查清長平見下情形的李益,仍如往日一般,長時間逗留在家中。
一日,府中管事來報。
李益坐在台榭裏,斜睨了一眼,匆匆而來的管事,複又端坐如初,如同老僧坐定,好似不知曉人來一般。
管事因一路小跑着過來,額角細汗密布,見自家主子,這般模樣,一瞬間不敢上前,一抹額際細汗,确定無慌亂之姿,方才上前。
正在此時,李益亦睜開了雙眼。幸好管事常年與其相處,早已有了準備,不過每每都會被吓着便是了,隻得故作鎮定。
眼開雙眼的李益一言不發,管事的立刻将一路拿捏的東西,遞了上去,幸好是放在袖口裏的,并未沾上半點汗水,管事的在暗地裏長舒一氣。
也不知曉這李益,哪裏來的毛病。作爲一位常年打仗之人,竟然這般講究。從前的管事,換了也不知凡幾,這一位倒是待得最久的,主要是這一位,會看李益的眼色。
如同此時,李益伸手接過,管事呈來的信簡。在李益接過之後,管事立馬後退數尺,既瞧不見信簡上的東西,又不會在李益有吩咐之時,聽不見。
李益也并未開口詢問,不緊不慢的打開了手中的信簡。
管事恭敬的垂首站在台榭外,忽然間聽見了李益放肆的大笑聲,管理低垂的面上,滿是驚愕,卻隻能強壓住自已,不敢擡頭去偷窺一眼。
因李益此時,與往常所行,大不相同。李益平時的言行舉止,極是克制,對于事物的喜好,從不宣于人前。
今日這般放肆大笑,更是從未有過。思及此處的管事,實在心中癢得厲害,偷偷的望了一眼,飛速的低垂下頭。
也不知那信簡上寫的甚,竟教人如此開心。
李益确實是大喜過望,自得趙王命後,更是不曾輕易出得府門,生怕别人瞧出端倪來,如今得手中的消息,自是無需再壓抑。
高興的緣故,也不計較今日管事的失禮,恭敬站在台榭外的管事,不知躲過一劫。
李益起身,步出台榭。
與身邊的管事說道:“本将要即刻入宮。”管事聞言立馬動身去爲李益安排。
長平戰事,屢戰屢敗,又龜縮在城中的戰報,每日一卷,呈在趙王盍的案頭上。
趙王盍疲倦的揉了抒眉心,怎麽也揉不開那段皺褶,年歲雖輕,面上已有了刀刻出來的線條一般,想來平日裏愁眉過多。
有心親身親往長平一觀,又顯得大題小作。如此小心翼翼,實在是顯得他趙盍懼怕了秦軍,好似擔憂趙國真的不能勝利一般。
趙軍曾經可是與秦軍,有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戰績,那馬服子可是将秦軍殺得狼狽逃竄,前去阏與的秦軍,幾乎全軍覆沒。
如此秦軍,怎會教他趙國大軍,不堪一擊,數月對峙,竟無一勝績,簡直滑天下之大稽。既然問題不是出在軍士的身上,那麽便是将領有問題了。
心念轉瞬即過。
距離命李益查長平之事,已過去了幾日,并無半點風吹草動,而案上的折子,卻是每日呈來,昨日又是據守的一日。
趙王盍等心中有些焦急,在政事廳中來回踱步,欲遣侍衛統領甲子将李益請來,詢問究竟查得如何了。便聽宮人來報,李益求見。
豁的回過頭來,趙王盍着急的說道:“速将李益将軍請來。”
宮人應聲退去,趙王盍跟着出了站在政事廳,在門外候着李益的到來,其人心中的焦急,可見一斑。
遠遠望見門前的趙王盍,李益便做出了恭敬的姿态,頭微微的垂了下去,以至于無人發現,李益輕輕彎起的唇角。
瞧見李益那中規中矩的步子,趙王盍五内有好似有些着火,隻是君王的矜持,生生定住了他的腳步,隻得在原地候着。
總算走近許多的李益,禮行了一半,趙王盍便伸手制止,同時問道:“李益将軍今日來,可是消息有着落了?”
因二人所行之事,暫不可對外人言,是以,隻得如此問道。見李益輕輕一點頭,趙王盍胸中的喜意,如同泉水,汩汩外湧。
兩人相攜步入政事廳,廳裏無一宮人伺候,廳外亦隻甲子一人看守,這般陣仗,自是引得許多人注意。
心思靈變的,譬如蔺相如,也猜出了一二,就是這一二,教他坐卧不安,可是病體難持,動作稍大些,險險一口氣背過去。
入得政事廳的李益,‘原封不動’的将得來的消息,交給了趙王盍,後者見紅繩縛結處,無松動過的痕迹,對于李益的好感,瞬間達到了一個頂點。
隻是在觸及,手中信簡上的内容之時,瞬息變幻。那面上的黑氣,幾乎能凝爲實質,以筆蘸之,可書之也。
趙王盍勉強壓下所有的情緒,口中如同無波古井,問道:“此書乃是何人書就,可當得真?”
李益忽然擡起頭來,眼中隐有淚花閃動,隻不過一瞬間,複又低垂着頭。
語帶哽咽的問道:“王可還記得,當初在沙丘宮,益手底下的一員猛将,當時是他第一個沖進去的……”
李益如此說道,趙王盍還當真想起了這人來,因事情遠遠不止這點兒。
此人還是第一個對世子趙璋動手之人,後頭的人,才敢一擁而上。
雖然這是趙王盍内心的想法,可并未宣之于人前,是以,爲了彰顯仁德,當時便處罰了此人。
有幾分欲蓋彌彰的意味在其間,可主事之人若是不認,底下的人也無可奈何。
更遑論他國坐山觀虎鬥者,不過是幾句流言罷了,隻要傳不進當事人耳中,便無大礙。
因此人擔負了罵名,趙王盍對其印象不錯,明罰暗賞的做法,可窺一貌。
今日李益提起此人,他立馬便想到了,随後又想起來,數月前,李益的請求。
當時李益稽首在案前,他道:“王,李益如今閑賦在家中,外有族兄李牧,内有戰神廉頗,李益無甚可擔憂之事。
隻是曾經共生死的兄弟,有那将帥之才者,不忍他們就此埋沒。益希望王給他們機會,再爲趙國效力。”
說得是聲情并茂,趙王盍心下亦有些感動,當即便點頭同意了。他記得當時第一人的名字,叫甚來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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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