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九辯與九歌兮,夏康娛以自縱。不顧難以圖後兮,五子用失乎家巷”
曲梁宮中孩子一聲蓋過一聲的讀書聲傳來,然讀至此處戛然而止。
孩子小巧的眉毛快皺在一處了,他轉頭望向另一側,安靜書寫的父親。道:“君父,濟民不解其義,能否與濟民說道?”
秦昭世擱下手中的刻刀,方才擡頭,問道:“濟民不解在何處?”
秦濟民指着手中的竹簡,道:“正是這啓九辯與九歌兮.五子用失乎家巷,孩兒不懂,爲何《九辯》、《九歌》,便可教上古夏朝的君王夏啓帝,失去了帝心,從而縱心享樂。一國之君王,如何能輕易被迷惑過去?”
秦昭世起身,複行至窗前,窗棂被高高撐起,因地勢緣故,曲梁宮坐北朝南,朝霞升起之時,打下來的第一束斜光,便能長驅直入曲梁宮中,至正中之後,便開始西移。
時值正午,曲梁宮中并無半分燥熱,相反透着幾許舒适的涼意。
半晌未得回應的秦濟民見此,亦輕擱下手中書簡,徑直來到秦昭世身旁。不解的輕拉了一下其衣袖。
秦昭世眉目一挑,指向窗外小池對面長廊上,急步的宮人,問道:“濟民吾兒,你且瞧一瞧,他們與往常有甚不同?”
秦濟民聞言,探出小腦袋,往窗外望去,對面的長廊上,一行宮人,手中端着盤盞,絲毫不敢停歇的望着前方行走,與往日無甚不同,止不過君父既然問了,定然有所不同的。
遂盯着宮人們打量起來,未幾,便回道:“君父,今日的宮人們尤其匆忙,來不及張望一眼,往日裏的宮人,會偶爾駐足,四下張望,一覽宮中美景也。”
秦昭世擡起大手,落在秦濟民的肩上,語氣中帶着幾分自已也未察覺的欣慰,道:“濟民說得不錯,有些時候,我們不一定要學會旁人的做法、想法,但是卻一定要明白對方想做什麽,但是世人何止萬千,又豈能一概而知之?”
又道:“夏啓帝的想法十分簡單,他當時不過是将放縱内心的安逸,擱置在了萬事萬物之前,而眼前的宮人,則是将手頭的事,看得比性命還重要,濟民可知是爲何?”
秦濟民聞言,趴在窗戶上,望着宮人思索起來,忽然之間,想起了甚,瞬間滑下了窗戶,道:“君父,今日可是娘親與妹妹弟弟們遊荷池的日子,宮人這般匆忙,不敢耽擱時日,定是爲娘親他們送吃食去。”
秦昭世颔首,得到确認的秦濟民複又說道:“君父,宮人這在宮中,便是聽命行事者,若是貪圖眼前一時的風光,誤了時辰,是要挨過受罰的;可是那夏啓帝,便如君父這般,除卻六國強敵能教君父嚴陣以待外,國中則是無人再可約束君父的行徑,一切任由君父之心行事也。”
又道:“夏啓帝便是因這般無人拘束其行爲,身旁又無聖賢之人勸谏,任由心中的貪圖安逸逐步放大,乃至不思後退之路,導緻五子因内讧而生出叛亂來。”
秦昭世點了點頭,道:“濟民與嗣遠、流芳同樣是兄弟,可會讓書中的曆史變成将來的曆史?”
秦濟民狡黠的一笑,道:“濟民自是不會讓此事生發,且君父也早已爲濟民輔好了前路,否則今日玩樂之人便有濟民也。”
一道溫煦的風掠過小池,再鑽入曲梁宮的窗戶,窗戶邊的父子二人,自是感了陣陣舒心,不約而同的伸展了四腳,末了,相視一笑。
下一瞬,秦昭世好似想了甚似的,問道:“濟民可知今日教你看此書的目的?”
秦濟民不解的望着秦昭世,道:“君父教濟民且先看過此書,再照自已的意思,将其書寫出來,書中不解之意,方才已是在君父處得到解答也,還有甚濟民不曾注意的,還請君父教我。”言罷躬身一禮。
秦昭世不避不閃的受了一禮,複問道:“濟民可知《楚辭》乃是何人所著也?”
秦濟民聞言,仔細的确認自家君父确實未曾戲耍他,方才回道:“君父,《楚辭》乃是楚國百年前的忠朝屈原所著也。”
秦昭世大步行至秦濟民的小幾案前,伸手拿起《楚辭》。
揚在秦濟民的眼前,指着竹簡上,随意翻出的一卷,道:“屈原如此大才之人,楚懷王繼位之初,楚國任用屈原等人将楚國大治,爲何到最後懷王身死在秦國,而屈原亦投江自盡也?”
秦濟民聞言笑眯了眼,捂着嘴偷樂起來,道:“君父你好沒道理,難道不是我們秦國先祖大智慧,方才将楚懷王敗下陣的嗎?”
秦昭世擡手在其前額上,輕拍了一下,道:“頑皮胡鬧,此事乃是楚懷王自身的問題居多也,你瞧他來秦之前,都做了些甚事耶?”
楚懷王年輕之時,勵精圖治,任用賢能之人,進取賢人之言,一時将楚國推上了大治之風,當時便有人言,楚懷王若能一直如此,便可稱王也。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也。楚懷王晚年之時,齊國、韓國、魏國三國大敗楚軍之後,又與秦軍交戰。
在秦國攻取了楚國八座城池之後,不聽取忠臣了屈原之言,在與秦國交戰之後,輕易便信了秦國先祖話,赴約而來,遭幽禁在了秦國,楚國推舉了新王,拒絕了秦國割地便放歸楚懷王之言。
楚懷王隻三年便在秦國郁郁而亡,忠臣屈原在不久之後,亦是抱石投江而亡也。
秦濟民在腦海中梳理了一遍楚懷王生平事迹,才回道:“君父,楚懷王同樣是爲君者,與夏啓帝不盡相同,卻又盡相同。皆是遠賢人,任由已心而行事,故才釀成大禍矣。”
秦昭世點頭,道:“濟民能明白此間因緣,爲父甚是欣慰,止不過光是明白還不過的,你可知需要如何去做?”
秦濟民蹙着好看的小眉頭,好似教這個問題難住了,久久不言語.
這麽溫馨的場面,小樵聽的是《别離愁》。莫不是個精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