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绛颦聞言不可置住,當初見丈夫齊梁之時,雖說有幾分清瘦,仍不掩其精神。究竟發生了甚事,怎的便去世了?
悲恸之下仍記得問其故,得知乃是王八從中作梗,而兵士卻爲虎作伥。孟绛颦悲中從來,哭得不能自抑。
若是修築宮室遇上意外,還能說是天意如此,可這人爲,生生毀了人生的希望啊,他的丈夫,分明是那樣努力的活着啊。
捧着爲齊梁繡的新鞋子,孟绛颦癱坐在地,不停的哭泣起來。
湊過來的兵士見圍攏的民伕愈發的多了起來,遂說道:“今日宮室已成,諸位還不盡快回家,莫不是還想再服役?”
聞聽此言的百姓,無不驚恐,立時作了鳥獸散開。
百姓散開之後,隻餘孟绛颦一人哭倒在地,兵士又不好上前相扶,隻得道:“不過是死了個丈夫罷,你還年輕,趁早可以再換一個位夫君也。”
兵士此言,若是對于那感情不厚之人,或許算得上是安慰,抑或是本身便不在意自家夫君是否換人者,可若是感情濃厚,且又對自家夫君付出了全部的心神。可算得上是侮辱之言了。
孟绛颦聞言,哭聲更恸。兵士先時還有幾分耐性,至後頭,幾無耐性再與之周旋,遂準備再方才竣工的宮室中巡睃一次,看是否有遺漏之人。而一直在哭泣的孟绛颦則是無人理會。
幾位兵士果在宮室中尋到一位民伕,此人靠着幾分油滑舌,将幾位兵士哄得心花怒放的。因此見他仍在此地逗留,并未闆什麽臉色,隻上前與之說道:“王八速速與我離去,此處乃是王将來的居所,教王知曉了,定然無你好果子吃。”
王八腆笑着臉,回道:“大人,小民平生未曾進過這麽大的屋子,欲再遊覽一番,大人這般見識廣博的人,定是見多識廣的,還望不要與小民這沒見識的一般計較。”
兵士被拍得通體舒暢,甚至有幾分飄飄然,然則他們也未曾進住過這般大的宮室,徒步行走東西,得走上幾日,方才能到盡頭。
止是王八先誇他們見多識廣,不好一道一探究竟,因此兵士開了一間宮室門,待王八進去之後,幾位兵士便守在門口。
進了宮室的王八,插着腰張着嘴無聲的狂笑起來,心中陣陣冷笑:當他王八是個傻的嗎,門外的幾個兵士,在宮室築成之時,眼珠子都瞧直了。
在他王八誇贊幾人見多識廣之時,便打消了其入内一道探尋的心思,此時在門外,是等着他王八進來見識之後,再與他們說道說道罷。
而門外的幾位兵士,其中一人壓低着聲音說道:“這小子莫不是個傻的罷,我們說放進去,他當真敢進去。”
另一人亦探頭過來,同樣壓着嗓音說道:“将來上頭若是怪罪下來,我們隻做解散民伕之時,教這人偷溜了進去。”
幾人的腦袋湊在一處,一道低沉的嗓音說道:“抑或是将其人說成其他同僚手下的民伕,豈非絕妙也?”
先前開口的幾人聞言,眼眸蹭亮,齊齊望向嗓音低沉的兵士,道:“大哥此舉實在高明,我們屆時從王八口中,又可得知宮室築成之後,入住的感受,且不擔一分罪責。”其他幾人亦紛紛誇贊起來。
那大哥假意歎息道:“不過一宮人所居之處爾,竟教我們如此神迷也。不知王的居所又是何其壯觀也。”其餘幾人神情跟着帶了幾分神往,其中又夾雜了幾絲怨怼。
王八遊走在此間宮殿内,幾乎挪不動腳,癡癡的望着宮中的每一寸地,便是窗棂,都能教他駐足許久,确認門外的幾人不會偷看之後,鼓足勇氣上手一摸,阖上雙目的王八,仔細感受其紋路。
及至最裏頭,那長長的一排床榻,王八眼中似有星光流轉,思及家中的草榻,再望着眼前的,且外頭又無人催促,王八蹑手蹑腳的上前,輕手輕腳的爬了上去,感受一翻宮室的床榻,是如何的美妙。
阖上雙目,眼角四角帶着漾開的笑意,到最後直接咧着嘴笑了起來。
未幾,便聽王八嘴中喃喃自語道:“不怪乎齊王如何大肆修築,這床榻睡着了,如同嬰孩的籃子一般,還能晃蕩起來,真是太會享受了。今日我王八,無論如何也要在此處,歇上一歇,讓門外的兵士見鬼去罷。”
兵士們此時哪裏如王八一般,悠哉悠哉,眼見着初初竣工的宮室,此時如遇山崩一般,左右搖晃起來,眼中被巨大的恐懼所籠罩。
地動過于厲害,幾人相互攙扶着,方才勉力持撐住,摸索着向外行進,好盡快逃生,誰人還想得起來,屋内還有一位做着春秋大夢的王八。
王八感覺床榻晃得愈發厲害,隐有種要将他癫出去的沖動,總算品出幾分不對來,霎那間睜開了雙目,正上方正好跌下來一塊木椽,驚慌躲避的王八,仍被砸中了一隻腿。
平日裏不事勞作的王八,此時用盡了吃奶的盡,方才将退上的木椽挪移開來,拖着行動不便的右腿,王八艱難的逃向大門。
一面向外奔跑,一面呼喊兵士救命,止是外頭的人幾人早已離去,如何能聽見他此時的呼喊,許是求生的意志強烈,地面晃動如此厲害,王八瘸着一條腿,竟跑出了健步如飛的感覺。
快要至門前之時,房梁上又跌下來一條檀木,砸中了王八完全的左腿,立時失去了行動力的王八,一瞬間的疼痛襲滿全身。
渾身是汗的王八,不知是疼的還是害怕的,終于将腿上的檀木推開來,已是筋疲力竭也。
再如何酸軟,亦得努力向門口爬去,摸到大門的時候,王八臉上總算揚起了一抹慘白的笑容來,止是下一瞬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大門竟不知何時在外落了鎖,透過門縫能看見的是,外頭空無一人,王八趴在地上,使命的晃着門闆,企圖能從内打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