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在電話挂斷的半個小時内,川上龍介便趕到了醫院。
他的解釋是,臨時得知所讀大學的教授有個項目找他,所以他提前結束了假期。
赤坂夫妻沒有質問他爲什麽回來,卻不回家照顧年幼的妹妹,川上龍介對妹妹的感觀還不如學校中的學妹。但如今他能趕來,是不是證明在川上龍介心裏,妹妹還是有分量的。
面對這個相貌極爲優秀俊美的大男孩,赤坂夫妻什麽話都沒說,默默的将他帶進了病房。
程雙尚未蘇醒,不知道名義上的便宜大哥站在她的病床前,毫無關切,一臉沉思。
即使知道,恐怕她也不會有太多的反應。
畢竟現在程雙正陷入于夢魇中,她夢到自己似乎重新降生,重新成長了。
最開始時,也有思維混沌的時候,她以爲自己隻是那個叫‘伽椰子’的小透明,不愛說話、膽怯内向,被深深的寂寞包圍。
偶爾想要沖冷漠的父母咧嘴笑一笑,也會有一道聲音告訴她,不要笑,沒人喜歡看伽椰子的笑。
漸漸的,她的心中閃過太多的不贊同,偶爾還有一些既陌生又熟悉的畫面闖入夢中,告訴她,她的生活不該是死寂沉沉、無人在意無人關心。
夢中幽默帥氣的爸爸、溫柔能幹的媽媽、漂亮優秀的姐姐,他們說的雖然不是R國語,但他們會圍着她,眸中有時是擔心、有時是喜悅,以及滿滿的愛。
哪怕那個夢裏總會充斥着濃濃的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當然還有很多面孔,不時的在夢中閃過,隻是有的夢過于血腥和玄幻,讓人也僅僅以爲那是或快樂或悲傷的夢。
‘伽椰子’徹底想起自己全部的身份,是她放學途中被車撞了,若是真正的伽椰子,她會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默默的縮在角落一人舔舐傷口。
但她不會,她很愛惜自己、愛惜得之不易的健康身體。
所以小姑娘反抗了腦子裏的聲音,堅持去醫院塗藥。
然後,一架擡送屍體的擔架床擦肩而過,因爲護士操作不當,蓋在屍體臉部的白單子滑了下去。
‘伽椰子’發現,她‘第一次’面對屍體,竟然不是害怕,而是冷靜的分析着那位死者的死因。
等到意識到這一點,記憶慢慢像是雪片一樣回歸了。
‘伽椰子’孤孤單單的站在學校,迎面而來的同學老師都把她當做了透明人,回家後父母亦是如此,視她于無物,或許用習慣性冷漠,更适合形容這對父母。
沒有贊同、沒有歡笑、沒有分享,整個心如墜在黑暗中,隻剩下膽怯和寂寞。
這一刻程雙明确的感知到,她不是伽椰子,她喜歡陽光、喜歡笑容,哪怕同學會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她也可以很友善的送給對方一個微笑。
程雙根本不願意按照伽椰子給她的版本一步步走下去,第一個改變,就是在班級運動會上,她主動報名參加了一個項目。
這讓一直躲在課桌後的‘伽椰子’,第一次被老師念出了名字。
“你要參加兩人三足的接力賽?”
老師不可思議的問。
“你真的想參加?”
程雙毫不猶豫的點頭,并笑盈盈道,“希望老師能推薦一個夥伴給我。”
老師愣了愣,還有些不敢相信,随之緩了緩,鼓勵的點頭說:“可以,但老師隻能幫你推薦,你要主動的去邀請同學喲!”
程雙這才慢慢看向坐在課桌前的小豆丁們,将遮擋在眼前的碎發撩到耳朵,她沖所有人一笑,“我知道啦!謝謝老師給我這個機會,我會珍惜的!”
老師又吓了一跳,她還是第一次聽見‘伽椰子’同學說了這麽多話,原以爲是個陰沉的孩子,沒想到,她居然也偏見待人了!
不止是老師,在座同班兩年的同學們同樣有了相似的驚歎。
程雙已經隐隐有感覺,那個躲在她意識裏的伽椰子想要做什麽,它想打造另一個自己,讓‘伽椰子’遭遇到一樣的孤獨和寂寞,人生無望,最後被佐伯折磨,痛苦的死去。
若是她死在夢裏,那麽勢必無形中爲伽椰子增加了怨念的養分。
程雙擺脫不了伽椰子制造的枷鎖,但不意味着要按照伽椰子的軌迹走下去。
老師挑了三位學生,程雙直接選中了看似很内向的一個女孩子。
她二話沒說,直接走到女孩子的桌前,伸手,“你好,我叫程……伽椰子!很高興能和你成爲搭檔!”
女孩擡頭,不情願的表情在看到程雙燦爛的笑容時,不好意思的收斂起來,最後被傳染般,也情不自禁的笑了,“伽椰子你好,我叫坂本夏美。”
兩人三足比賽,程雙和夏美一舉得冠,倒不是說兩個人的默契很好,是因爲程雙有身處‘夢境’的自覺,既然是夢,别說獲個獎,她就算科科考第一應該都不是難事。
但程雙不想打草驚蛇,每件事的發展盡量貼合現實。
她捧着獎杯回到家時,‘伽椰子’的父母還沒有下班,他們工作很繁忙不說,關系也不似尋常家庭親密。
隻是這一次程雙并沒有選擇直接回自己的房間,反而來到了‘伽椰子’父母的卧室,找出紙筆,寫下:我人生的第一個獎牌,送給我最愛的爸爸媽媽!
後面還畫了個穿裙子的小女孩。
獎牌直接放在了他們的枕頭上,要是睡覺,兩個人不管是誰都能看到。
就算如此,程雙也沒有罷手,小姑娘可謂是把套路玩的淋漓盡緻,她撕了好幾張便條,從玄關貼起,然後是廚房冰箱、客廳的沙發等等。
第一張便條寫着歡迎爸爸媽媽回家、第二張是爸爸媽媽辛苦了、第三張是我有個禮物送給爸爸媽媽,諸如此類。
這個藏寶遊戲她在現世和姐姐玩過,姐姐得了奧數大獎榮耀回歸的那一天,她在屋裏寫滿了紙條,最後把慶祝的禮物藏在了一個顯而易見又不那麽好找的地方。
當然,爲了姐姐她費盡心思,可面對伽椰子的父母,她确實略顯敷衍。
但不得不說,即使是削弱的藏寶遊戲,依然敲動了那對冷漠父母的心。
他們看見紙條的第一反應,自然不如姐姐表現的那麽喜悅,相反,伽椰子的媽媽還很生氣,認爲伽椰子給她增添了工作量,所以她很粗魯的把第一張便條撕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