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雙開始講故事之初,塑料接待員就直覺不妙,但小姑娘語速太快了,根本沒時間阻攔。結果,哭聲響徹整個兒童娛樂區,導緻一傳十十傳百,别的娛樂區裏的孩子也相繼的哭嚎了起來。
一個個的開始高分貝的呼喚父母。
接待員蒼白的臉立刻鐵青。
羅安早就把靜音耳塞怼進了程雙的耳孔裏,這玩意是酒店房間的附贈品,挺好用的,高分貝秒變低分貝,吵得不那麽刺耳了。
接待員也慌了神,把孩子弄哭是它的責任,挨罵事小,扣工資事大。它忙不疊的哄完這個哄那個,但架不住孩子的人數多,好不容易哄好了一個,聽着其他人繼續哭着,很快不哭的小孩又回歸了哭嚎的大軍裏。
怨怒的眼神刷的射向程雙,小姑娘馬上一咧嘴,成爲了哭包團中光榮的一員。
接待員:……
這場全員大哭維持了整整半個小時,聲勢浩大到左右的店鋪都受到了牽連,塑料客人頭疼不耐的快快離去,引起店員的不滿,紛紛找到兒童娛樂區的值班經理,令它盡快解決。
值班經理又找到了源頭,氣憤的把接待員訓斥了一通,并讓另一個接待員買了一盒盒冰激淩,拿給孩子們,哭聲方漸漸停歇。
孩子們能有什麽壞心眼,看到冰激淩立刻笑出聲!
作爲假哭女孩,程雙順勢收起幹打雷不下雨的哭腔,取了一盒冰激淩,叼着勺子靜悄悄繞過充氣城堡,走向了讀書天地。
那裏安靜的坐着好幾個戴着粉頭花的塑料女孩。
隻是這些孩子很排外,見到程雙過來,其中一個端着冰激淩站起身,尖尖的聲音帶着嬌氣,“小姐姐,你要參加我們換腦袋美少女閨蜜小隊嗎?”
什麽玩意?換腦袋美少女閨蜜小隊?這種洋氣到永遠不會撞名,又稍顯接地氣的名字是認真的嗎?
程雙微笑後退,内心哭唧唧,孫叔到底是怎麽看待她的,難道平時她表現的十足中二?所以才會覺得她在這個奇葩的地方也能如魚得水?
小姑娘覺得這可能是代溝,她和孫叔的,以及塑料小女孩們和她的!
畢竟眼前的現實告訴她,女孩子熊起來,可能沒男孩子什麽事!
塑料男孩頂多卸去自己的手腳,塑料女孩呢!長大後善于換裝、長大前直接換頭!
從讀書天地離開,程雙終于找到了孫瀚提到過的地方——過家家遊戲區。
所有等高娃娃擺在展示台,琳琅滿目,不少戴着粉色蝴蝶結的塑料女孩穿梭在其中,忙忙叨叨的在給娃娃挑衣服換衣服的路途中。
旁邊積木區坐了幾個男孩子們,隔着一個軟包矮長椅,遠遠望向程雙,見她一步一步走入過家家遊戲區,放松的繼續玩起自己手中的積木。
程雙掃了眼,積木并不多,搭出來的卻是人臉的圖案,塑料男孩們總會在搭好之後,十分調皮的把人臉再次推倒。
它們似乎很享受推倒的過程,每次都發出尖銳的笑聲,但在笑聲中又摻雜了些微弱的噪音。
小姑娘猛地停下腳步,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哭。
她猶豫了一下,扒在軟包座椅上,細細看去。
積木拼湊出的是正常的人類臉龐,在此過程裏,眼睛是閉上的狀态,而積木倒下的那一瞬,人臉上的眼睛陡然睜開,表情痛苦而絕望。
周而複始!
程雙心中沉了沉。
她認出其中一張臉,正是死在電影院裏化爲馬賽克塊的阿普拉。
如今他的臉隻是一塊塊積木組成,分散開時,人事不知,但偏偏在拼出完整的形狀後,可以看出他的眼皮在顫動,卻又在下一秒,被摧毀的一幹二淨。
那種四分五裂的痛苦,實在是令人想一想都膽戰心驚。
積木是死去的維護者,那麽擺在展台上的那些娃娃呢?
小姑娘把快要融化的冰激淩塞進空間格,踏入過家家遊戲區,直接走向展示台,每一層展示台的标價不同,容貌越好的娃娃租賃價格越貴,最上一層還用玻璃門封閉上,門邊有一個鑰匙孔。
她的目光鎖定在娃娃的五官上。
這些娃娃的外型神似芭比,成年人手掌的高度,自腳底穿入兩根金屬支撐棍,下方是圓形展示托盤。
過家家遊戲區的主要活動是給娃娃換裝,塑料女孩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娃娃從金屬支撐棍裏拔出來。
聲如細絲的哭喊,隻有那麽不到半秒的光景,又咻然結束。
程雙看着那一張張絕望又僵冷的臉孔,頓感毛骨悚然。
不用去想,這些被肆意玩耍的玩具,實際上卻擁有死在某個項目裏的維護者的靈魂。
最可怕的是,他們的靈魂有片刻的蘇醒,而那片刻的蘇醒,卻是無盡的痛苦和折磨。
程雙垂下眸,遮去沉重的心思,所以她讨厭流浪者,讨厭死亡之地,哪怕對其中的某個流浪者的所作所爲有一瞬的觸動,但也僅僅是一瞬。
小姑娘太小,她不懂什麽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她隻是清醒的認識到了死亡之地的殘忍,而流浪者便是締造這份殘忍的罪魁禍首之一。
老話有雲,成王敗寇,死後功績任人評說,可死都不讓人死的幹淨,實在是叫人發指。
程雙忽然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她也是閑的,爲什麽要用人類的思維去評判流浪者的行爲,不是沒事給自己添堵嗎!?
過家家區的塑料女孩們同樣不太歡迎新來的,尤其是明顯和她們并不相同的人類。她們嫉妒的看着程雙的黑發,她明亮的眼珠,和粉嘟嘟的膚色,直到‘目光’落在羅安的身上。
有個戴着漂亮珍珠耳環和項鏈的塑料女孩,用脖子上的鑰匙打開最貴的那一排的玻璃窗,取了站在C位的一個娃娃。
它望了望手上那娃娃的臉,又望了望程雙抱着的精緻洋娃娃,最後使勁将娃娃拔下來,似乎根本沒有看到娃娃因痛苦猙獰睜大的雙眼,随意的拎起娃娃的頭發,甩着她跑向程雙,“小姐姐,咱們可以交換嗎?我的娃娃是最漂亮的!”
程雙看去,果真是個漂亮的女人,眉目如畫,标準的瓜子臉,可惜,她的膚色已呈現僵白的塑料化,空洞的眼眸含着水光,表情極度僵硬。
在塑料女孩晃動時,水光自她眼角滑落成淚珠,像是廉價的玻璃珠,落在地上沒有任何人會去關注。
程雙抿住唇,抱緊羅安,“抱歉,羅安是我自己的娃娃,跟這裏的都不一樣,我不會跟任何孩子交換的。”
那塑料女孩脾氣不太好,當下發出尖叫,“那我跟你比賽,給娃娃換裝,誰換的快,娃娃歸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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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