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次瘋狂的流浪者差點追上車,但差點就是差點,哪怕明知道瀑布隔離了生與死的界限,一旦車越過那裏,它們就算是成功上了車,不等出手,也會被嗜靈水抹殺。
死亡面前,恐慌充斥了所有情緒,再無一絲理智。
甩卡後胖成球的宮祝在人群的嘶吼聲中吐出大大的透明泡泡,這些泡泡和之前不同的是,它們死死連接在她的八條章魚腿之下。
熊寶寶先抱着程雙鑽了進去,其他人也紛紛跟上。
那輛車正好在宮祝面前減速,圓滾滾的姑娘一屁股坐在車頂,八條大長腿連着透明球扣緊車廂兩側。
真正的馮家康搖下車窗,在車尾處貼了張卡片,頓時汽車沖入瀑布中,十五分鍾的瀑布長度,被飛速而行的車壓縮至五分鍾。
黑暗隧道中的人群四散逃竄,慌不擇路,天塌地陷般的惶恐神色和正常人類遭遇災難時毫無差别。
城破、海水傾灌。
它們可能從沒有想到,制造出暗門的一個小紐扣居然能被維護者利用,那些維護者沒有給它們留有任何退路,将中心城挖通了一個又一個的大窟窿,海水從負三層到負二層再到負一層,一道道暗門将海水灌入到整個城池。
在淹沒它們之前,城破了,它們已經沒有家了。
慘叫和痛哭被瀑布攔下。
彷如人間地獄。
程雙看着這一幕慘劇發生,心頭怦怦狂跳,有人性中感同身受般的同情卻沒有絲毫心軟,哪怕引海水淹沒城池的方法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
恍惚中,小姑娘想起有一次方娘與田三郎的争吵。
方娘曾情緒失控的小聲啜泣,它說:“我也不想呀!田三郎你懂嗎?你難道不懂嗎?我一個堂堂男子漢,困在女人的皮子裏,心身會受到多大的影響力!久而久之我會瘋的!我不想在看見一個漢子就下意識花癡心動,我也不想忽然娘們唧唧的給自己臉上貼一張面膜,我更不想那些不屬于我的記憶時不時的冒出來搗亂!你的皮子雖然是孩子,好歹是同性,頂多性格會有所些微的改變,但這是可控的。所以你不懂,你根本無法懂和一個殘存的本能意識擠在一張皮子的痛苦,在你懈怠時它抽不冷就沖擊着屬于你的思想,早晚你會忘記到底哪個是真正的自己,在瘋狂中迷失。我這幾十年都在痛苦啊!這些你不懂,我懂,小雙懂!”
田三郎諷刺它,“說的就跟除了你沒人經受過痛苦似的,活着就是如此,你可以去死!”
兩個人又一次不歡而散。
不管是流浪者還是人類,生活本都不易。大多數人類還會有底限有堅持有人性,流浪者呢?
沒有皮子它們或許會虛弱,如裹在皮袋子裏無力掙脫的方娘,卻不一定能死去。
就算會死,天生萬物都有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可以爲了活而努力,但不該在傷害他人性命的基礎上。
深淵之城的流浪者不僅圖的是命,甚至連靈魂都不放棄利用,人類在它們心裏隻是妝點皮囊的死物。
程雙隐隐看到海水蜂擁而入,便回過頭不在理會。
她不會爲一些以獲取人命爲目的的劊子手動容的,絕不會。
汽車不曾停歇。
這輛被貼了卡片的SUV越野車暫時脫胎換骨,車廂裏的四個男人加上車頂的一衆乘客因爲過快的車速提起了百分之百的精神,直到約半個小時左右,四海緩緩放慢車速。
四月立刻配合的取出幾盞大的探照燈,加上車上的遠光燈,将前方照的一片通明。
不遠處出現了四條大小不一、黑暗無光的甬道。
中間的甬道又高又寬,兩側的剩下三條僅有一車可通行的空間。
四海将他們探索過的情況說了出來,“從負一層深處的樹根穿過來後,我們幾個人的精神力受損,一直開車逃到了負三層,當時無暇觀察,所以沒有注意到這片黑暗之地還有分叉口。可是想想也正常,如果咱們在樹裏,甬道是樹枝的話……”他取出一小段樹枝,包裹着豬皮布給衆人草草看一眼又收了起來,“它是彎曲帶弧度的,和印象中傳統的樹幹與樹枝的形态并不相符。這也就說明爲什麽會從負一層開到負三層。”
“而我這截樹枝是直的。”程雙坐在透明球裏也晃了晃手中的樹枝,待他們看清楚接着說:“所以肯定有甬道樹枝是靠近海面向上生長哒!”
“這個賭性太大了。”杜綠水微微蹙眉。
“大不了用‘穿透之眼’破開樹枝,潛水到海面呗。”四月無所謂的聳肩,反正她已經變章魚,短時間内在海裏還是可以活動自如的。
“盡量往海面靠攏。”孫瀚總結。
四海和杜藍山下了車,他們要去測試哪一條甬道是最正确的方向,中間最大的那條肯定要被排除在外,畢竟從負一層逃生的印象過于深刻,盡管身陷黑暗無法輕易辨别出甬道的不同,但寬度和高度的差别,還是能感受到的。
如同樹枝有粗有細有長有短。
待杜藍山甩出一張卡後,一陣鳥兒拍打翅膀的呼扇聲向三條小甬道飛去,漸行漸遠。
尚不等鳥兒有回音,四月先誇張的聳聳鼻子,她敏銳的聞到了海水腥鮮的味道,頓時臉色變得不太好看,沖車下的兩人大喊,“快回來,海水沖過來了。”
轟隆隆的聲響随之在空曠的環境裏回蕩開來。
四海和杜藍山拔腿往回跑,上了車後,杜藍山指向最窄的甬道說:“那條路的盡頭有微弱的風,但到後面車子過不去。”
此時已經沒什麽好猶豫的了,身後不但有翻着白花的海水正洶湧追來,身前的兩條不大不小的甬道也灌滿了海水,頃刻間就能将他們團團包圍。
“先走再說!”
四海立刻發動車子,拐進了有風的那條甬道。
杜藍山抹了把臉,苦笑道:“我的卡片算是浪費了,老天爺已經幫咱們選好走哪條了。”
可不是選好了,就四條甬道,最大的不能走,兩個小的又灌上海水顯然也是回頭路,剩下這一條,生生死死隻有它。
所幸他們運氣不錯,在把汽車換成摩托車、摩托車換成平衡車、平衡車又換成四腳獸本獸的最後,于頭頂看到了光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