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天地的黑暗中,一輛車如蛇般蜿蜒而行,車裏的人不停的沉吟,極緻的痛苦讓他們姣好的面容時不時的抽搐一下,唯有一個臉色比雪還白的小姑娘站在坐于駕駛位的那人腿前,似是用盡全身力氣的把控着車輛,努力将車子和後面一扇聳立于天地的大石闆子拉開距離。
她像是在和什麽東西強行抗争,努力的睜大雙眼,牙關緊咬,眼角溢出兩道猩紅的淚水,殘留在臉頰上,目光渙散又堅定的看着遙遠的黑暗。
要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哪怕程雙已經成功的救了自己救了一車的夥伴,但她無法控制自己的精神,腦子裏的嗡鳴失控的高歌,那瀕臨死亡的畫面一幕幕重複上演催促着她不斷前行。
當十張‘穿透之眼’貼在後車窗上,對面那顆食人大樹,開啓了足以容納車輛穿過的暗門。
即使有車輛作爲阻隔,靈魂不會立刻被剝離吞噬,但精神力該受到的損傷也是受到了。
在車子越過樹洞的那一刹那,哀鳴響起,大樹帶來的危險鋪天蓋地而來,将車裏渺小的人類擠壓在一個小小的容器裏,靈魂叫嚣着要脫離逃跑。
驅車的四海首當其沖,他的喉嚨裏響起一聲巨大的咕噜聲,眼白翻出,握住方向盤的雙手松開,摸向自己的脖頸,随着咕噜咕噜聲車輛歪歪扭扭有停下的趨勢。
大樹太大了,樹洞過于悠長,車輛前行至半途時,後面的樹洞已經恢複了原有的脈絡。
‘穿透之眼’的電量耗得很快,顯然深淵之城的電力也是依靠着靈魂或精神力所轉換,它和維護者一樣受到了影響。
等到徹底沒電,一行人将被困在大樹的内部,直接變成它的養分。
然而這一刻沒有人在乎未來,痛苦已經消磨掉他們的理智,腦子裏連殘存的對于生的概念都混沌不堪了。
仰倒在後排的小姑娘唯一和其他人不同的便是她在抽搐、掙紮,她的體内完美融合了兩個人的靈魂力,強大且脆弱,大樹已經當做大餐,躍躍欲試又滿心好奇。
這麽龐大的精神力很少見。
如果其他人的精神力是一杯清水,她的則是一瓶功能性飲料。
大樹很餓,大量的付出和收獲并不匹配。
功能性飲料對普通人來說有些雞肋,但對運動量極大的人卻是很好的補充品。
大樹想先吞掉大餐,又有些小心翼翼不舍得,以至于讓必死的人有了一息的生機。
程雙一個激靈,因爲被撕扯而尖叫痛苦的靈魂被什麽阻隔,讓她有足夠的緩沖艱難的睜開了緊閉的雙眼,隻見一道黑影像隻八爪魚般撲在她身上發出了絕望的哀嚎。
喪喪怪?
前方的出口近在咫尺,希望就在不遠處,怎麽能停下,不可以停下。
小姑娘的手比意識要快,顫抖的喂給自己一嘴粉丸,幸好喪喪怪替她抵抗住大樹如影随行般的吸力,讓她有了行動的時間,足以爬到前排駕駛座,重新掌控住這輛唯一可帶他們逃出生天的交通工具。
程雙的腦子像是要炸了般,委屈又痛苦的淚水順着眼角滑落。她想回家、她想爸爸媽媽還有姐姐、她想高樓遮擋住的夕陽、她想……活。
可憐兮兮的小姑娘抽了抽鼻子,發出難以忍受的嗚咽聲,軟手軟腳的墊着腳尖,擺正方向盤,一腳油門将車引回了正途。
油門到底,速度上升。
大樹對純物理打造的科技毫無辦法,暗門大開,暢行無阻。
靈魂上帶來的吸力極度難熬。
程雙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快速往已經消失的暗門前放置了一塊巨大石闆,将大樹隔離開,阻擋住它那霸道的留客方式。
穿越樹洞的短短數秒,于她如年,大樹已經消磨掉了他們足夠的精氣神,那種情況下别說是開啓空間格,便是想意識到自己是誰、在哪兒、在幹什麽都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說動用精神開啓空間格。
小姑娘是有備無患,提前往腰兜裏準備好粉丸,才有機會服用下去,減輕了精神力強行被損耗的痛苦,其他人則早就昏昏沉沉,别說是自救,怕現在挨個幾刀他們都沒有反抗的餘地。
不止這幾人,連屬于精神系的喪喪怪也無法避免的被重傷了,它無力的垂搭在小姑娘胳臂上,漆黑的外型似是褪了色,更像是一塊舊抹布了。
大樹還在後面,程雙不能确定它的影響力有多大,隻能牟着勁的往前開,可她受傷太重了,淚水都是赤紅色的,那種剝離感仍然癡纏着整輛車。
好在油箱裏的油很充足,油門踩到底,很快的把大樹甩到了遠處。
她不敢往更深的黑暗走卻又不敢停下,誰知道前方等待他們這些老弱病殘的會是什麽。
等到徹底看不到樹影,程雙立刻停下車,直接癱軟在四海的腿上,一直幫她踩油門的熊寶寶從下方爬了上來,看了眼喪喪怪隐隐流露出羨慕和感激,但它沒有片刻停留,爬到全身無力卻僵直的小姑娘面前,把粉丸灌進了她的嘴巴裏。
倒了足有小半瓶,一隻小手拍了拍它,程雙終于恢複了過來,抱起它和喪喪怪蹭了蹭。
“我沒事,不要擔心,沒事!”
這話不知是跟玩偶們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小姑娘将一車子的痛吟之聲抛在腦後,閉目休息一會兒,讓藥效徹底發揮出來。
粉丸的效果自然沒話說,一下子吃了幾十顆,精神和身體同步複原,她之所以還需要緩沖,是因爲瀕臨死亡的恐慌敲擊着心髒,摧毀着意志,讓她久久無法脫身于這種壓力下。
休息片刻,程雙睜開眼睛,雙眸恢複澄清,第一次催動起初級修理工技能。
她有種感覺,凝結出的粉丸不如随使随用要更高效,加上積攢的粉丸隻這一回用了二分之一,剩下的幾十顆看似多,卻實在不方便拿出手。
她不想在四月和四海面前暴露粉丸的存在,雖然都是技能,但粉丸這種可随身攜帶的便利性太大了,她不願意給彼此的關系埋下隐患,去挑戰臨時夥伴的人品和信任度,索性用傳統的技能形式,先撫平一些過于激蕩刻骨的傷害,也好讓他們有機會服下各自的藥丸。
想到做到,初級修理工的光芒閃過,痛苦的聲音随之一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