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陰影越來越暗,越來越暗。
站在書桌前的人應該是在彎腰……觀察書架?
眼鏡娘屏住呼吸……
不對,它現在還沒有呼吸。
眼鏡娘遺憾的鼓鼓臉,下意識的望向它心中最可愛的貓貓,蓦地睜圓眼。
書架上的書因厚度和大小問題擺放的層次不齊,一人一鬼都選擇躲在了書的凹槽處,但顯然原來的位置已經沒有了程雙的蹤迹。它慌亂的四處張望,刹那間便忘了眼前兵臨城下的危機,可見程雙的失蹤比起‘老師’的降臨,于它而言,更爲嚴重。
貓貓不乖,貓貓不聽話,貓貓偷跑了!
這個認知令眼鏡娘臉蛋不滿的鼓的更大,肌膚隐隐透出鏡面的質感,它努力往書本之間縮了縮,卻暗自把腿伸出書架邊緣,通過腳底的鏡化面來尋找貓貓的蹤迹。
頭頂的陰影緩慢的遠離,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碩大的手掌從天而降。
程雙特意挑了一本離眼鏡娘遠遠的硬皮書藏身。
這本硬皮書的書封顔色多彩,藍天白雲,草地鮮花。
借用書本造成的陰影,小姑娘把自己努力縮成一小條,完美的‘隐藏’在了一朵粉白花的花瓣間。但在那隻大手落向不遠處的一本書時,她的呼吸仍是一窒,心髒砰砰砰的狂跳起來,冷汗直流。
汗水微微刺癢了眼眸眉角,手臂不自覺的顫抖,有種想要抹掉汗水的沖動。
然而不能動。
‘老師’看不到的!
又不是在玩‘歡迎來找茬’的遊戲,僅僅是挑一本書。按常理,視線鎖定書名短短幾秒就能分辨出是不是自己想看的書,随之會挪到下一本書上。
所以看不到的。
程雙告誡自己,絕不能動!
她沉下心,靜靜的觀察這位高大卻消瘦的‘老師’。
乍一看去,這個鬼怪的形象應該是從圖書館開始最正常的一個,連作爲維護者的田大碩都比不上,畢竟田大碩過于邋遢了一點。
當然這樣的造型也可以說是普通,如同學校最爲平凡的一位老師,下課後回到辦公室,挑選一本自己想看的書,在沒有課也沒有熊孩子的空閑時光裏,細細品讀享受難得的甯靜。
因爲背着光,程雙看不清‘老師’的面容,還要随時警惕‘大手’的動向,所以隻知道‘老師’穿着一條很有氣質并符合身份的中長款裙子。
她屏住呼吸,安靜的仰望着偌大的手掌,甚至連指肚上略帶的薄繭都瞧得一清二楚,眼睜睜看着它一一拂過幾本硬皮書,落在其中最厚的一本上。
程雙抿抿唇,書越厚會不會證明‘她’滞留在辦公室的時間越長?
那可不是什麽好事!
她輕輕歎口氣,好在下一秒大手又轉移了目标……
然而程雙并不開心。
因爲那隻手是向着她所藏身的那本書伸了過去。
如果書被抽走,她的存在将會無所遁形。
程雙咬咬牙,猶豫之間又摸出一張卡。
這個輪回之門動用卡片的次數過于頻繁,怨不得上一個世界維護者們明知道危險還要瘋狂的參與遊戲,想方設法的赢回卡片。
未知的危險和不定性因素太多了,卡片越豐富,越能在生死關頭獲得生的權利。
雖然她不太想用這張‘愛多拉克領主的城堡’,它的危險性不亞于鬼怪,但現在也沒什麽挑揀的條件,那隻大手已經壓下,周遭的天色一下子暗了下去。
啪!
渾身緊繃的程雙驚訝的看着‘老師’收回手,并快速拍了下自己的肩頭,被放大無數倍的聲音嗡聲嗡氣的響起,“怎麽會有蚊子!”
蚊子?
蚊子!
桃花眸瞪得溜圓,望向‘老師’的手心裏被拍成标本狀的大蚊子,因爲出衆的五感,連蚊子觸角上密集的毛都被她一覽無遺的盡收眼底。
這是一隻死的很慘的蚊子。
當然,放大版的蚊子也很醜陋。
程雙反而毫不嫌棄的緩緩吐出一口氣,深感親切。
感謝蚊子!
你是一隻死得其所的好蚊子!
祝好蚊下輩子一生平安。
最值得程雙高興的是,‘老師’嫌惡的放棄了看書,側身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又覺得不太夠,轉身出了門,從窗口餘光來看,應該是去衛生間的方向。
咯哒咯哒,鞋跟撞地的聲音伴着關門聲響起,漸漸遠去。
她趕忙趁機活動活動手腳,扭了扭已經站的僵直的身軀,剛要找地方跳下書桌,卻聽到巨大的嗡~嗡~嗡~聲在頭頂不停徘徊。
程雙心底産生了一種微妙的情緒,好像之前忽略了什麽,一時之間想不起來。等她緩緩擡起頭,那雙桃花眸正好和一雙如飛行員護目鏡般的碩大複眼對視上時,她終于想到被自己忽略的是什麽了!
程雙腦子裏不合時宜的想起家裏那本翻了兩眼,還沒看完的生物版的十萬個爲什麽,裏面介紹着雄蚊子和雌蚊子的區别。
——和吸風飲露(喝花蜜和植物汁液)的仙雄蚊不同,雌蚊身量小,利用血液中蛋白質等營養物質來提供能量,從而順利繁育下一代。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嗡嗡聲大的驚人,在這一對無機質般的複眼下,程雙再次僵了身體,視線下移,定格在了那如一排利劍般堅硬狹長的六根口器上。
這麽看,雌蚊子也挺可怕的,活像是專爲吸血而生的殺@人機器!
‘老師’手掌心的蚊子沒有血迹,不代表它沒來得及吸血,而是它本來就不吸血,是個标準的公蚊子。
所以之前沒有聽到嗡嗡聲,哪裏像現在的這一隻,聲音吵的耳膜裏全是嗡鳴。
程雙被吵的頭疼的扁扁嘴,在巨型蚊子一個飛撲之後,就地打滾,快速的閃躲進書與書的縫隙裏。動作敏捷的爬過管道似的狹窄通道,來到了書架的另一側。
她瞄了一眼還在探着腿到處尋找她的眼鏡娘,趁蚊子尚未反應過來,和喪喪怪一起抓起書桌上的兩張紙巾,拎着四個角,瞅準墊着厚墊子的靠背椅跳了下去。
喪喪怪飄在空中,偶爾撞一下紙巾降落傘,調整方向,在程雙輕飄飄的即将落到坐墊上時,先一步落地,把鬥篷一撐,兜住了她,随之超硬漢的一抖鬥篷,又将她抖落了下去。
厚墊子很軟,程雙彈了兩下才站穩腳,門吱的一聲又開了。
黑色的坐墊和粉白的小姑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幹淨黑闆上的一筆粉筆點,毫無遮擋之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