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粗壯的光頭大漢被身後人追上,他腳步不穩的壓低聲咒罵一句,“你們趕着尋死呀!”
沒有人說話。
程雙在中間,也是被前後夾擊的一個,好在她身體瘦小不占地方。
打頭的人怕未知的危機,後面的人怕追來的怪物,所以一方踟蹰難行,一方艱辛趕路。
挨着程雙最近是三男一女,他們五個人錯落有緻的排成一豎排,順着前人的腳印,走在幾條路線裏最寬敞的道路上。
即便如此,落腳的位置已經非常有限,後面的人還不停的擠過來。
那漢子最終急眼了,罵罵咧咧的喊着,“前面的快一點,怎麽停下來了?再不走,爺爺我過去抽你……”
話音未落,前方便傳來一聲聲驚叫。
影影綽綽下,程雙歪頭看去,不遠處的地面洞穴裏,冒出一個個看不清真容的黑影。
人群慌亂起來,擾的霧氣多少散去了一些,視線越發清晰可見,原來潛藏在洞穴裏的黑影是一顆顆磨盤大小的圓球。
圓球的外表覆蓋着一層皺巴巴泛着青綠色的皮膚,乍一看,很像是惡心的大肉瘤。
唯一慶幸的是,并不是每一個如深淵般的洞穴都有埋伏,可每鑽出一個肉瘤卻都會趁着旁邊人怔愣的瞬間,陡然裂開血腥大嘴,一口将其吞噬掉。
前面的人開始瘋狂的尖叫,拼命想往回跑。
顯然他們跑步的速度比不上怪物冒出來的頻率。
像是一種傳染,中段的洞穴也開始不安全。
程雙惶然的盯着道路左右的深淵,目光時不時的掃向前後,防止被發瘋亂跑的人撞進洞裏,整個人高度緊張,甚至連手中的布偶熊都舉了起來,呈現出一種防備加攻擊的狀态。
中段的人比較集中,前面死了多半,後面的四散開來,反倒讓出了路。
一眼掃去,一顆顆碩大肉瘤的細節處,明明白白的顯示在衆人眼前。
它們沒有眼鼻,隻有一張大口,尖利的牙齒縫隙間殘留着斷肢殘臂,吃相狼藉,每嚼一下,呲出白白紅紅的血沫,不用靠近就能聞到一股股屍臭腐爛的味道。
近在咫尺的殘殺和吞噬,讓靠近程雙的女人吐了,然後三個男人也吐了。
白白淨淨的微胖女人一邊吐一邊哭,終于受不住的開始崩潰。
小姑娘也想吐,可是她喉嚨幹澀異常,火燒火燎的痛感壓抑住了嘔吐的沖動。
逃,是逃不掉了,他們的位置深入其中,跑隻會讓自己措不及防的掉下深淵。
所以能怎麽辦?
臉上毫無血色的程雙突兀的站在原地,小身軀闆的筆直,眼睛緊緊鎖定在右側發出稀疏聲響的洞穴。
比起那些大人,年紀小小的她顯然算是極爲鎮定了。
當然,如果不是她抱着玩具熊的雙臂在瑟瑟發抖,或許更具備說服力。
旁邊嘔吐的男女并沒有注意到小姑娘堅韌下的脆弱,看她的眼神皆帶有一種莫名的情緒。
都說孩子是天使也是惡魔,有時候他們殘忍起來令人心驚膽戰。
他們懷疑,小姑娘連死亡的概念都不甚清晰,所以才能站的筆直,不哭不鬧。
程雙并非漠視生命、忽視生死,她自己就已經‘死過’,比很多人都明白生命的不易,她隻是結合了末世的種種和自己的逃亡中見到的殘忍,多少有些抵抗力,甚至有一定的勇氣去觀察起肉瘤怪物的一舉一動。
一顆肉瘤從右側洞穴動作緩慢的鑽了出來。
趁它的大嘴還埋在洞穴裏,程雙迅速的墊着布偶熊,用小拳頭捶向這顆肉乎乎的大腦袋。
比想象中還要皮薄,大腦袋瞬間扁出一個凹坑。
尖銳刺耳的吼叫聲同時響起。
幾乎不用程雙進一步攻擊,那肉瘤怪物快速的躲回了洞穴裏。
“它們……好像爬不出來了!”一個戴眼鏡的斯文男人緊抱住染着烏黑血迹的電腦包環視一周,很快抓住了重點。
此刻,這片區域僅剩下了八個人,零零散散,躲在其他角落的三人繞開那些大肉瘤,向程雙集中,眼中竟是滿滿的期待。
程雙呆愣片刻,不明白那三個大人爲什麽這麽看着她……不,确切的說是看着她懷裏的布偶熊。
小姑娘下意識的後退半步,一下子撞到了那個看似兇神惡煞的光頭大漢。
她腦袋仰起,對上大漢那雙如銅鈴般的眼睛。
兩兩對視,靜谧無聲。
最終大漢像是敗下陣,移開視線的瞬間,伸手輕松的拽起靠在自己腿旁的小姑娘,擡眸兇巴巴的瞪向那三個明顯圖謀不軌的男人。
許是大漢身高體壯,三個男人立刻打起退堂鼓。
“聚在一起不如繞開它們,提防有新的怪物出現。”這時唯一的年輕女性婉轉的開口,她眼中還含着淚,神情卻較爲清醒冷靜,打破了僵局。
程雙趕緊補充,“叔叔姐姐,它們的皮薄,怕疼,我都沒有用力氣。”
一個孩子能有什麽力氣,所以那三人不約而同的猜測是小姑娘抱着的玩具熊發揮了神奇的功效。
他們逃亡多時,沒有碰到過一個年齡低于十八九的孩子,而這個小女孩可以在怪物的追捕下安然無恙的活下來,若說是巧合幸運,誰都不會相信。
如今到處充滿了打破常識的怪物,一個玩具熊突發特殊能力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三個人雖然止了步,臉上卻明顯帶着不高興。
程雙抿緊唇瓣,多走兩步,悄悄的和大人們拉開了距離。
她都懂,像她這樣的小孩子有的大人會憐惜、有的大人會利用,但在面對生命危機時,不該用常理挑戰人性。
到現在依然止不住眼淚的女人比其他人更快的反應了過來,她一邊擦眼睛一邊把鞋脫了下來。
這鞋的鞋跟可能是在奔跑中掉了,但鞋頭是那種尖尖的款式,作爲擊打肉瘤的武器肯定沒問題。
她抹着淚,哭的聲音小而輕,還不忘沖着程雙友好的點頭,“小朋友,你很勇敢,還有……謝謝你的勇敢!!”
程雙沒說話,露出了出事以來的第一抹笑容。
年輕女人被孩子純真的笑容所感染,在這樣危機重重的氛圍下,還能感受到美好和鮮活是極其不易的。她眨眨眼,又甩下幾滴淚,頓時不好意思的别過頭擦幹淚水。
倒不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比孩子還要差,遇到這種突發的詭異事件,崩潰是真崩潰,但眼淚會肆意橫流,卻是因爲淚腺過于敏感。
見年輕女人頂着三個男人不善的目光,含着淚兇巴巴的瞪了回去,小姑娘歪歪頭,心裏也感謝這個爲她解圍的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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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