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伯益身邊的妾室見狀朝她屈膝行禮,低着頭退到一邊,顯得格外的乖巧懂事,可是再乖巧懂事的妾室,在侯氏看來,也隻是披着乖巧外皮跟她搶男人的女人而已。不過侯氏擅長忍耐,心中有再多的不甘,臉上也不會顯露半分,她不疾不徐的走到晏伯益面前,語氣溫和道,“打擾您的雅興了。”
見到侯氏,晏伯益收回臉上的笑意,讓妾室退下後道:“我見你這些日子臉色不太好,太醫開的藥怎麽用了也沒什麽效果。”
“病去如抽絲,哪有那麽快便康複了,”侯氏笑了笑,提起自己的病,全然不在意,“過些時日便是皇後娘娘的千秋,今年該送什麽壽禮進宮,妾實在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郡王您有什麽想法?”
提到皇後,晏伯益的臉色算不上好看,想起自己的打算,便道:“比往年厚兩分,隻是避過與石榴葡萄有關的東西,以免皇後觸景生情。”
石榴葡萄的寓意與子孫有關,現在皇後兒子沒了,太子妃肚子裏的孩子又不是太子的,送這些東西豈不是給皇後心裏添堵?他能猜到太子妃的肚子可能是皇帝的,皇後定然也能猜到,若是能聯合到皇後,對他來說也是件好事。如果不能,至少也能讓皇後有幾分好感。
“妾明白了,”侯氏應了下來,兩人說完這些事,竟有些相顧無言。
在氣氛漸漸冷下來的時候,晏伯益突然開口道:“聽聞顯王妃不愛庶務,想必也不知該送什麽千秋禮給皇後合适,若是你有閑暇,不如與她閑聊幾句,想必對她也有幫助。”
“您的意思是……”侯氏臉色微變,沉思良久後道,“顯王妃雖然不喜庶務,但并不是蠢笨之人,我怕她不會相信我說的話。”
“她不願相信,你就想辦法讓她相信,”晏伯益語氣裏不自覺帶着些輕蔑,“她一個女人,又被晏晉丘護着寵着,能成什麽事兒。”
侯氏聽出晏晉丘話中的嘲諷之意,眼神有些複雜,輕聲應了下來。
兩天後,侯氏正在抄《道德經》,見自己的貼身丫鬟走近,擱下手裏的毛病,語氣平淡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主子您放心,今日顯王府的采買把那尊仙女奉石榴的玉雕購進了府中,聽說顯王妃對玉雕十分滿意,已經把它加進禮單中了。”
侯氏點了點頭,歎息一聲,華氏雖然靈慧,可終歸是被顯王寵壞了。
顯王府中,華夕菀把玩着侯氏口中的仙女奉石榴玉雕,贊歎道:“好漂亮的雕工,連仙女身上衣服的紋飾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不知道送到皇後宮中後,會不會被她砸壞,真是有些可惜了。”
“你若是喜歡就留下來,我們重新再去找一樣跟這個寓意差不多的代替,”晏晉丘笑着道,“我的私庫裏還有一尊仙女散花玉雕,等下讓人給你送來把玩。”
“我對這些東西最多也就看個鮮,把玩什麽的就算了,”華夕菀放下玉雕,用手托着腮看着晏晉丘道,“既然要讓對方相信我們上了鈎,我們就要做得敬業一點。”
晏伯益這一招不可謂不陰損,可是他沒有想到一點,就是按照常理來想,一個女人如果沒有了兒子,孫兒即将出生,那麽想給自己兒子留一條血脈的女人,定是日日求神拜佛希望這個孫兒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他們顯王府送去的禮物中,有這一個玉雕在裏面,也許是會讓皇後心裏添堵,但也足以讓帝後相信,他們不知道太子妃腹中的胎兒并非太子的,更不會知道皇後不待見太子妃腹中的胎兒卻偏偏要忍着。
若皇後明知道太子妃腹中胎兒不是太子的,她爲什麽還要忍?除非這個胎兒的父親她得罪不起。
皇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乃是萬民之母,有什麽人給自己兒子戴了綠帽子她卻不敢吭聲?
這些不能細想的問題,顯王這個隻看詩詞字畫的王爺怎麽會知道,她這個不喜庶務的顯王妃就更不可能知道,那麽禮物中有祝福太子妃腹中胎兒之意的玉雕,那便是再正常不過。
招人厭總比招人恨來得好。
近一年皇族連辦幾場喪事,雖然沒有長輩爲晚輩守孝這一種說法,但是今年皇後的千秋仍舊比往年低調不少,而被禁衛軍看管了好些日子的方府衆人也總算得以出府進宮給皇後賀壽,但是守在他們府邸外的禁衛軍卻沒有散開,依舊站在方府大門口。
各處的禮單源源不斷的送進了皇後的寝宮,這些禮單大多比往年要薄上一兩成,皇後心中冷笑,把這些比往年薄幾分的禮單放到了一旁,然後拿起另外幾份禮單細細看了起來。
當看到顯王府禮單中有一尊叫九天玄女奉喜福石榴的玉雕時,她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深吸好幾口氣候,才把顯王府的禮單重重拍在桌上,冷笑道:“好一個顯王府,是在嘲笑本宮現在沒有兒子麽?”
伺候她多年的嬷嬷看了眼四周被吓得跪下的宮女太監,猶豫着開口道:“娘娘,奴婢以爲顯王府定不會如此膽大包天,這尊玉雕寓意吉祥,也許……也許是在祝福皇孫。”
“皇孫……”皇後微愣,眼底隐隐帶着憤恨,半晌後歎息一聲:“罷了,本宮的事情,顯王妃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知道什麽呢。”
嬷嬷附和道:“這顯王妃被顯王寵得不知東南西北了,連娘娘喜歡什麽東西都不知道,實在是膽大包天。”
“罷了,罷了,她才多大的年齡,本宮像她這麽大的時候,也曾天真過的。”她曾經确實也曾單純過,可是環境讓她明白,善良天真是宮中最容不下的東西。能夠幸福的善良一輩子,那是女人的福氣,若是不能,就要讓自己變得百毒不侵,不然最後傷得遍體鱗傷的隻有自己。
嬷嬷聞言,見皇後伸手去拿盛郡王府的禮單,便識趣的不再開口。
盛郡王妃與顯王府一樣,今年的禮比往年還要厚上幾分,準備的禮品也都十分盡心,還特意繞開了皇後娘娘避諱的東西。難怪盛郡王妃素有賢德之名,做事确實比顯王妃想得周到。要她說,顯王妃除了出身與相貌勝過盛郡王妃以外,别的地方是萬萬不及盛郡王妃的。
隻可惜天底下的男人都好美色,即便一個傾城美人十分愚蠢,但在男人眼裏,那也是無上的寶貝。而像盛郡王妃這樣賢良淑德管家有方的女人,盛郡王不仍舊納了好幾個小妾進府嗎?
“盛郡王府的人确實好心思,”皇後捏着禮單的手用力得泛白,眼中帶着森寒的殺意,“本宮當真是小看了他們。”
禮單被輕輕的放到桌面之上,皇後再無心看這些禮單,揉着額角道:“扶本宮回内室休息,本宮累了。”
嬷嬷不太明白皇後娘娘的情緒爲什麽不對勁,但是見她臉色泛白的樣子,也不敢多問,隻是小心翼翼的扶着皇後走進内室。
待皇後睡下後,嬷嬷輕手輕腳的退出室内,有些恨一些世家漠視皇後,連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送的千秋禮沒有往年用心不說,竟是連數量都比不上以往了。
娘娘即便沒有了太子,她仍舊還是正宮皇後,這些人怎麽敢這樣做?!
皇後千秋當天,禮部以及殿中省比照往年規格減輕三成在朝陽殿設宴,大到桌椅怎麽擺設,小到晚宴時該用什麽樣的燈盞,都是有嚴格規矩的,越了規格或者降了規格,都是大罪。
離千秋宴席還有大半個時辰開始時,能夠參加宴席的王公貴族便三三兩兩出現了,最先到的是一些空有身份但并沒有多少地位的皇族或者落沒大世家,越是位高權重者越是在後面出現。
華夕菀與晏晉丘到的時間算不上早,但也不算太晚,幾乎與甯王一家前後腳趕到。自從太子死後,甯王便稱病不再上朝,更不接見外客,顯得十分低調,對外稱是因爲太子的逝去而悲痛過度,傷了身體根本。但是在華夕菀看來,這個交換的老頭隻不過是希望日後登基的新帝不會記恨他而已,至于因爲太子的逝去而難過……
也許他是該難過,捧了這麽個不争氣的東西二十餘年,結果這不争氣玩意兒還拖後宮幹脆兩腿一蹬玩完了,這簡直就像是下一個重要的副本,雖然拖着個豬隊友,但好歹也把大怪磨得要死了,結果在最關鍵的時候,豬隊友下線了,你被副本踢了出來……
光這麽想想,她都替甯王感到心塞,真不知當年甯王是有多想不開,才做了這個坑爹的太子/黨,結果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近來天氣多變,請叔父多加保重身體。”晏晉丘風度翩翩的給甯王行禮,言行舉止五一不是晚輩對長輩的尊重。
“賢侄多禮了,”甯王伸手虛扶一把,然後手握成拳掩着嘴角咳了起身:“近來身子确實不太好,讓賢侄擔心了。”
“隻要叔父身體康健,對于侄兒來說,便是莫大的喜事。”
華夕菀聽着這叔侄兩人風度翩翩的互相肉麻,默默的移開自己視線。
這兩位都是影帝級别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