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這樣的,希望老天保佑,太子殿下轉危爲安,大吉大利。”
“上蒼保佑,太子福澤深厚,定不會有事的。”
雖然這些人做戲多過傷悲,但是華夕菀能從在場衆人身上感受到一種沉重,不是他們心疼太子,而是擔心太子真的身亡,會引起朝廷動蕩。她朝下首處看了一眼,那邊坐着一些附屬國的使臣,這些使臣們交頭接耳,顯然對這件事十分震驚。
太子乃一國儲君,最爲悲哀的是啓隆帝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如果太子去世,那麽整個大昭便會面臨後繼無人的情況,到了那時,啓隆帝隻能從一堆侄兒中挑選出一個來,這面臨的又将是混亂的黨派相争。
此時殿中已經有人開始在想,若是太子真的沒了,太子妃腹中的胎兒又不是兒子或者無法平安長大,他們究竟支持誰比較好?
義安候華和晟與盧氏聽着四周的談論,心裏隐隐有種不安,夫妻二人忍不住擡頭朝坐在對面上首的華夕菀看了一眼,隻看到華夕菀面色驚惶,晏晉丘低首安穩她的樣子。
若是太子沒了,顯王府定會被牽連進這場紛争中,顯王有沒有這個野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顯王身份注定了他躲不開這場紛争。
“哎呦,這可怎麽是好,太子可千萬不能有事啊,”靜平伯夫人面色驚惶,她這是真的害怕,不是裝出來的,畢竟靜平伯一脈已經漸漸沒落,這些年好不容易搭上太子的船,結果太子竟出了這檔子事,這也實在太背了。
“皇上口谕,太子病危,諸位貴人們暫時不得離宮,爲太子祈福。”
當第二道口谕傳出來後,一些聰明人就察覺到此事有些不對勁,皇上此舉似乎是想把他們所有人都關在宮裏,難不成是太子突然出現病危狀況,是因爲背後有人用了什麽手段?
自從太子中毒後,朱雀宮裏就被禁衛軍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起來,太子吃的用的穿的全部經過太醫們層層篩選後才能被送到太子面前,吃喝之物更是有人試菜,在這種連蒼蠅都飛不進去的情況下,背後之人還能下毒手,這隻黑手的勢力未免太大,難怪皇上如此忌憚。
太子如果暴斃,那麽益處最多的便是京城裏那幾位最受推崇的皇室子侄,也難怪皇上會做出如此舉動。
這道口谕下來後,整個昭陽殿是人心惶惶,一些膽子比較小的女眷甚至吓得變了臉色,連話都說不好。誰也不敢保證,皇上會不會因爲痛失唯一的兒子而狂性大發,拿他們這些無辜的人士發洩。
前朝有位皇帝在痛失愛子後,斬殺了十餘名宗室,至于宮侍太醫大臣之類,更是無數,而前朝也因爲那次的事件走向下坡路,才有幾十年後大昭朝的取而代之。
不是他們的膽子太小,而是有前朝的例子在,他們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殿中燃着的炭火已經熄滅,也沒有哪個宮侍來增添新的炭火,殿内便漸漸冷了起來,晏晉丘從白夏手裏拿過華夕菀的披風給她披上,然後在她耳邊輕聲道:“冷的話先靠着我,這個時候不會有誰敢來這裏。”
華夕菀緊了緊狐毛披風的領子,無聲的朝晏晉丘靠了靠,她雖然對政治不是特别敏感,但是從現場衆人的臉色來看,知道這事不簡單,所以也就沒有随意開口。
原本議論紛紛的大殿随着時光一點一滴的流失,漸漸變得安靜起來,當一群身着寒甲的禁衛軍把整個大殿都圍起來時,衆人不用做戲臉色都白得難看。
突然殿外,一陣白光閃起,衆人驚駭的望向殿外,隻聽一聲驚天的雷聲想起,雷聲就像是炸在衆人的心頭,不少人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寒冬驚雷,實非吉兆啊。”
不知道誰突然說了這麽一聲,滿殿皆靜。
寒冬臘月是很少打雷的,更何況現在天還下着雪,莫名其妙的響這一聲驚雷,實乃是天降災禍的預兆。
晏晉丘握住華夕菀的手,附在她耳邊用幾不可聞的音量道:“别怕。”他偏頭看了眼殿外面無表情的禁衛軍們,眉梢微皺,發現華夕菀手心冰涼,幹脆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脫了下來,披在了華夕菀的身上。
“你……”華夕菀看了眼晏晉丘身上不算厚實的衣服,要伸手去脫身上這件暗色披風,結果卻被晏晉丘攔住。
“别動,你幼時受了寒,不可再受凍,”晏晉丘沉着臉道,“聽話。”
華夕菀脫披風的手微頓,随即道:“這個披風很大,我們一人蓋一半。”然後解開系着披風的繩子,然後把這寬大的披風搭在兩人的背上。
其他人見狀,也跟着有樣學樣,盡管有些夫妻平日裏過于相近如賓,這個時候也不是那麽講究了。
就在這時,又是一個閃電,随即而來的就是一聲驚雷。
“咚”一聲喪鍾響起,随即又響了五聲。
帝崩,喪鍾九聲;後殡,喪鍾七聲;儲君薨,喪鍾六聲。
“太子薨。”
大殿上的衆人愣愣的在喪鍾聲中跪下,似乎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前些日子還傳出好美色昏庸之名的太子,就這麽莫名其妙的薨了。
喪鍾聲停下以後,大殿上開始響起哭聲,在場中雖然有不少人是太子長輩,可是太子是國之儲君,地位早已經超越了輩分,在場衆人不論是誰,都要哭出聲來。
就算哭不出來,也要幹嚎着嗓子表示自己萬分難過的情緒。
華夕菀用手帕揉着眼角,片刻過後,便紅着眼眶哭了出來。
上輩子她在鏡頭裏的哭技向來十分過硬,就算拍戲時周圍圍着一堆人都能說哭就哭,更别提現在一堆人在比哭功。
不到半個時辰,她的手帕已經濕透了,她身邊的晏晉丘的眼眶與鼻梁也發着紅,雖然不像其他人幹嚎,但是任誰看見他的模樣,都會覺得他是真的在傷心難過,而不是在做戲。
啓隆帝出現的時候,晏晉丘與華夕菀夫妻二人哭得正傷心,與周圍幾個幹嚎的皇室族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出現在衆人面前的啓隆帝仿佛一夕之間老了好幾歲,他腳步有些踉跄,視線一一掃過跪在他腳下的衆人,目光在晏晉丘與晏伯益兩人身上流連,見晏晉丘與華夕菀相互相依的模樣,最終把視線落在晏伯益的身上。
“朕失獨子,衆卿……跪安吧。”啓隆帝神情變幻,眼中的殺意漸漸掩藏起來。
這句話一出,衆人紛紛松了一口氣,今晚總算能平安走出宮殿大門了。
因爲跪得太久,華夕菀起身的時候,才感覺自己膝蓋又冷又麻,幾乎已經失去知覺,如果不是晏晉丘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腰,她肯定會狼狽的坐在地上。
扶住華夕菀後,晏晉丘也踉跄了一步,看起來頗有種文弱公子的味道,好在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注意到這一幕的人不多。
但是啓隆帝卻把夫妻二人的舉動看在眼裏,他微微垂下眼眸,視線再度轉移到晏伯益身上。
此時的晏伯益正沉默的站着,雙手背在身後,眼眶微紅,但是卻不堕屬于他的英姿。
啓隆帝沒有留下任何人,大家沉默的走出朝陽殿,看到朱紅的走廊上那些大紅的燈籠取下,換上素白的紙燈籠,眼神都有些茫然。
太子薨了,日後京城又會變成何等模樣。
青石闆路上已經積了一層雪,因爲沒有宮侍打掃,大家走得格外艱難。
華夕菀從華和晟以及盧氏身邊經過時,隻是十分隐晦的看了兩人一眼,什麽話都沒有說。
出了殿門後,晏晉丘就把兩人的披風都披在華夕菀身上,讓她走路的姿勢顯得格外的笨拙,繡花金絲珍珠宮緞鞋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晏晉丘見她走得艱難,也不管前後有其他人,伸手攬着她的腰,讓她走得省力一些。
敏惠郡主扶着婢女的手,深一腳踩一腳的走着,僅僅走了一段路,便開始氣喘籲籲,她望着前面幾乎半個身子都被顯王攬進懷中的顯王妃,腳下的步伐停了下來。
如今太子薨了,皇後定會傷心欲絕,日後哪會有精力管她的事情,以後的她究竟該何去何從?
她茫然四顧,隻看到冰冷的宮闱,還有那些一步步朝外走的宗室世家們。
“郡主?”她身邊的婢女見她神情不對,擔憂的問,“您怎麽了?”
“沒事,”敏惠郡主收回視線,“走吧。”
從朝陽殿到宮門,華夕菀發現,幾乎所有代表喜慶的東西都收了起來,甚至連路上遇到的宮女太監們身上都看不到半點喜慶意味的東西。
到了宮門口,衆人也顧不得寒暄,匆匆爬上自家馬車,匆匆離開。
華夕菀踩着腳凳上馬車時,回頭看了眼身後不遠處的父母親,對他們微微點頭後,便躬身進了馬車。
華和晟看着顯王府的馬車漸行漸遠,微微歎息一聲,對身邊的盧氏道:“我們也走吧。”
盧氏點了點頭,微涼的手搭上了華和晟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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