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府的車駕陸陸續續趕到皇宮,然後互相打量一番,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端着恭敬的臉朝宴席的大殿走去。
朝陽殿的宮女太監各個都繃緊着弦,就怕開罪了某位貴人,加之最近宮裏不太安甯,所以一個個都縮着脖子扮鹌鹑,萬一莫名丢了小命就不劃算了。
華夕菀與晏晉丘并肩前行,道路上的積雪雖然有大力太監不停的清掃着,可是雪一直沒有停,走到青石闆路上仍舊有些濕滑,晏晉丘也趁機牽着華夕菀的手一步步前行,全然忘了她還是侍女這件事。
兩人身後不遠處,就是徐王世子與世子妃,徐王世子對身邊的世子妃道:“真是沒有想到子陵竟也有如此一面。”他與世子妃的感情在皇室中,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不過比起顯王與顯王妃蜜裏調油的相處模式,他們就差遠了。
世子妃對華夕菀的印象頗好,聞言便道:“我若是男子,能娶到如此佳人,定也是十分愛護的。”
徐王世子不置可否,顯王妃雖美貌,不過在他眼裏,還是身邊的這個女人最好,“佳人再美,不及一個知心人好。”
世子妃臉頰微紅,垂頭道:“那對顯王來說,顯王妃就是他的知心人。”手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握住,她臉頰更紅,但卻沒有掙開。
甯王身爲支持太子一脈領軍人物,因爲太子最近半年越來越不靠譜的行事,急得是連嘴角都起了泡,他看了眼前方的徐王世子與顯王,又想到自家懦弱的長子,纨绔的世子,頓時覺得有些心塞,都是年輕人,這差别怎麽就這麽大呢?
還有太子一脈現在的行事越來越沒有章法,當今若是能多有個兒子,他一定迫不及待的從太子這條船上跳下來,哪至于像現在這樣,弄得尴尬不說,還有可能連現在的風光也保不住。
現如今太子因爲中毒身體虛弱,太子妃腹中的胎兒是男是女還不知道,盛郡王在京城中擁護者不少,徐王府看似冷眼旁觀,隻忠于皇上,但也隻是看似而已。顯王倒是不見有什麽越矩的行爲,不過京城裏的女眷對他極爲推崇,在讀書人中名聲也不錯,又有一個比其他幾位年輕世子王爺強一些的嶽家。他若是沒有貳心還好,若是有貳心,也将是一個勁敵。
好在當朝不像前朝有那麽多番外,諸王無诏不能進京,光有爵位沒有封地,這樣也就杜絕了這些皇子皇孫們在當地擁兵自重,但是這樣一來也就避免不了這些皇子皇孫們在京城結黨,所以這天下間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但凡太子争氣一些,也不會把這麽好的局面弄得這麽被動。曆朝曆代,不是沒有皇帝膝下隻有一子的情況,這些太子們有的争氣,有的日日流連後宮,一年半載也不會上朝,但是這些太子能把龍椅坐穩,那是因爲周圍沒有盯着龍椅的勁敵。
可是當下情況不同,盛郡王是個有野心的,可是偏偏先帝怕當今登基後殘害兄弟,給盛王與顯王兩個比較中意的兒子賜了金書鐵卷,又當着不少官員的面讓當今起誓,會善待自己的兄弟以及兄弟的後代,所以現如今盛郡王與顯王是當今心頭的兩根刺,偏偏輕易還動不得。
真不知道先帝爺當時是怎麽想得,難道就不擔心盛王與顯王造反麽?不過幸好盛王與顯王都去世得早,不然現如今的局勢如何,還難說呢。
至于這兩位王爺爲什麽都短命,也許隻是巧合?
“深宮内院,拉拉扯扯成何體統,”甯王妃皺着眉道,“這顯王與徐王世子也太不注意了。”她雖是甯王的繼室,但是與甯王感情很好,兒子又是世子,所以一直以來,腰闆挺得很直。自從知道外面的人經常拿盛郡王、顯王、徐王世子這些人與自家兒子比較後,她見到這些人就老大不高興。
“年輕人感情好,親近些又有什麽關系。”甯王倒是有些惋惜,他的兒子如果能比得上這兩人其中一個,他也就不用整日費這麽多心思給兒子鋪路了。反正不管他幼時多不受先帝寵愛,但是自從皇上登基後他卻因爲不受寵,成了皇上最不猜忌的王爺,一直安穩的活到現在。隻可惜他的兒子不争氣,累得他隻得幫襯着太子,以期太子登基後能看在他擁立之功上,多善待自己的後輩。
甯王妃聞言,頓時笑着道:“王爺說得是。”她能擠掉原配的兒子,讓自己兒子坐上世子之位,憑借的就是能把甯王哄高興,自然不會逆着他的心意說話。
甯王很滿意她的識趣,臉上神情好看不少,把手背在身後繼續往前走。
華夕菀走進内殿,就覺得裏面暖和了不少,她取□上的狐毛披風遞給身後的白夏,與晏晉丘攜手在兩人桌案前坐下。桌案上擺着茶點幹果之物,殿中心的舞壇裏幾個樂師正演奏着帶着歡樂意味的曲子,所以盡管人還沒來齊,但是整個大殿上都透着一股歡樂的味道。
兩人的下首桌案坐着盛郡王夫婦,上首桌案是甯王夫婦,兩邊都不是什麽省油燈,所以華夕菀說話時也格外注意,擔心莫名其妙就掉進别人的語言陷阱中。
所以說她當初不願意嫁進皇家,這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就連說話都是斟酌又斟酌,這多費神?華夕菀單手托腮,把玩着兩顆金桔,聽着晏晉丘與晏伯益兩人你來我往的說這話,一言不發。
“本王跟郡王你不能比,在家裏作作畫,看看書倒行,讓我到六部領差事,那就太爲難本王了,”晏晉丘端着酒杯,對着晏伯益擡了擡,“這還是免了吧。”
華夕菀偏頭朝盛郡王的方向了看了看,她記得幾個月前晏晉丘還稱盛郡王爲堂兄,現在已經變成幹巴巴的郡王了,看來這兩人之間的矛盾已經漸漸的走向明面上了。
當初啓隆帝提升晏晉丘的爵位,不就是想看到這一幕麽?晏晉丘這話聽起來客氣,但是卻隐隐有種自己是親王,對方隻是郡王的意味,以晏晉丘平日的心計,怎麽可能說出這麽淺顯直白的話?
與其說他在故意刁難晏伯益,不如說他在做讓啓隆帝滿意的舉動。
“顯王客氣,你才華橫溢,又有什麽不能勝任的,不過是謙虛罷了,”盛郡王仍舊是那副端正的模樣,“我這點微末本事,不過是班門弄斧,怎比得上顯王您的能耐。”
他說完這句話,突然就見晏晉丘的桌案上滾出一個金紅色的金桔,一路滾到他的腳邊才停下,兩人的談話頓時停了下來。
“調皮,”晏晉丘對華夕菀笑了笑,然後親手替華夕菀剝了一隻橘子,然後接過木通遞過來的手帕擦着手道,“知道你不喜歡吃金桔,嘗嘗這個。”
晏伯益看了眼腳邊的金桔,微微垂下眼眸道:“王爺待王妃真好。”
“她是要陪伴本王一生的人,本王不對她好,對誰好?”晏晉丘把擦過的手帕遞給木通,木通躬身接過,又彎着腰趴在地上,撿起掉在晏伯益腳邊的金桔,無聲的退到一邊。
華夕菀掰了一瓣橘子到嘴裏,晏晉丘這是在挑撥盛郡王與侯氏的感情?她偷眼看去,隻看到侯氏端莊的微笑,猜不透她的想法。
就在她準備收回視線時,盛郡王突然偏頭,兩人四目相對,華夕菀極其自然的對他客套一笑,然後繼續埋頭吃橘子。
在進宮前,她與晏晉丘已經吃了一碗面,反正這種宮宴熱鬧是熱鬧,但要吃好就很難,這麽冷的天,能吃到什麽熱菜熱飯?
不過是一堆上層人物戴着面具熱鬧給那些不知情的人看而已。
盛郡王沒有接下這句話,隻是笑了笑,便端着酒杯慢慢飲着,不論誰來看,都是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樣。可是在華夕菀眼裏,這個人表現得不管有多正人君子,也就不過那樣。
身在皇室,确實不能太過講感情,但是晏伯益的行事,也太過冷酷了些。侯氏即便不能再有身孕,可是她爲他付出了那麽多,不求他真的不再擁有别的女人,至少也該等她養好身子後再談這些事。
帝王可以無情,但是卻不能沒有半點仁義,不然對天下百姓來說,就是一場災難。所以,在她看來,晏伯益并不是帝王的最好人選。這樣的人如果能登基,他能爲了利益,随時犧牲身邊的人。
不到兩柱香時間,人幾乎已經來齊,就在大家等待帝後以及太後登場時,太監總管馬公公闆着臉出現在大殿上,宣着啓隆帝的口谕。
“皇上口谕,太子病危,國宴取消。”
太子病危?!
頓時滿殿嘩然,不是說已經漸漸好轉了麽?
鬼使神差的,華夕菀的視線再度落到盛郡王身上,隻看到盛郡王滿臉驚詫,可是手裏的酒杯卻穩穩當當,半點沒灑。
她又回頭看晏晉丘,露出與他同樣的驚惶之色來。
作者有話要說:需要拼演技的時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