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坐在旁邊默默垂淚,不過臉色倒還好,身邊圍着三四個氣勢不俗的嬷嬷,戒備的守在太子妃身邊。
見到幾位嬷嬷擺出這種架勢,幾位皇室女眷也沒誰不長眼的靠近太子妃,都挑了稍遠的位置坐下,也沒有誰敢輕易的開口說話。
在座的諸位皇室女眷中,以華夕菀的地位最尊,她喝下一口茶,用繡帕擦了擦并沒有水漬的唇角,然後起身朝皇後行了個萬福禮:“皇後娘娘,不知太子身子如何了”
皇後看着眼前這些女人虛僞的關心,恨不得大罵,别做出這幅假惺惺的模樣,她瞧着惡心。可是她沒有,因爲她是皇後,不能也不會做出如此失态的事情:“累諸位專程走這一趟,禦醫已經給太子催吐過,隻要小心将養着,日後就沒什麽大礙了。”
“那便是太好了。”華夕菀面露喜悅之色,“太子福澤深厚,必定能化險爲夷,後福無窮。”
“借顯王妃吉言了。”皇後勉強笑了笑,視線落到太子妃身上時,竟有幾分陰森之意。
“娘娘,有兩位太醫暈倒了。”趙東戰戰兢兢的跪在皇後面前,頭也不敢擡道,“您看……”
“既然治不好太子,留着他們又有何用,”皇後面無表情沉聲道,“暈去過就由着他們,若是太子有什麽三長兩短,不止他們,就連他們的家人也别想好好過日子。”
皇後這話是威脅也是發洩,在場中不是沒有同情太醫的人,可是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出這個頭,他們都是凡人,所以同情心是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才能擁有的東西。
趙東雖然覺得此舉有些不妥,可是當下的情形也容不得他一個奴才多勸,無聲退了下去,看了眼跪在屋檐外的太醫們,歎了口氣。突然,他發現宮門外陛下儀仗隊出現在轉角處,神情凜然想進殿給皇後禀告,卻見皇上面前的太監總管馬公公朝自己走過來,他隻好停下腳步,端着一臉笑迎了上去。
“喲,小東子,這是做什麽呢?”馬公公看了眼已經暈倒在雪地裏的老太醫,驚呼道:“哎唷,這幾位不是太醫院的聖手嗎,怎麽成這樣了?”
趙東聞言心裏咯噔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聖駕已到眼前,忙退後幾步跪了下來。
啓隆帝看了眼亂七八糟的院子,沉聲道:“讓這些太醫先起來,暈倒的老太醫全部送回家,其餘的全部到屋檐下站着,等候傳召。”
趙東心中的不安更加明顯,他從皇上的話裏似乎聽出幾分不滿,可是想到現在太子生死未蔔,皇上膝下隻有太子一個兒子,想必就算有所不滿,也不會發作的。
“皇上駕到!”
屋内衆人聽到這聲傳報,紛紛起身往後退了一步,晏晉丘走到華夕菀身邊,把她攔在自己身後,與華夕菀一起朝明黃身影行禮。
“都起吧。”
華夕菀趁着起身的時候,朝晏晉丘挑了一下眉,皇帝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晏晉丘捏了一下她的指尖,以示她不用擔心。
皇帝走到床邊看了眼臉色蠟黃的太子,歎了口氣,回頭見太子妃眼眶微紅,便對皇後道:“外面暈倒的太醫朕讓人送回去了,如今太子妃還有身孕,你不爲别的想,總該爲未出生的孩子積福。”
這話是對皇後說的,如果是私下裏說這種話,也不顯得太過分,可是在場不少的皇族宗室,皇帝這種話說出來,就太不給皇後面子了。
皇後的面色一變,似乎有什麽情緒即将要爆發出來,可是當她的視線落到床上的太子身上後,那點點情緒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是垂首道:“是妾太過沖動了。”
皇帝見她這樣,也沒繼續開口,轉頭看向站在旁邊的太子妃,溫聲道:“你懷有身孕,不必日日在太子跟前伺候,宮裏伺候的人都日後守着太子,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太子妃看了看皇後,對皇帝福了福身:“兒媳告退。”
皇後含笑道:“你父皇說的對,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可不能大意了。”
“是。”太子妃又福了福身,才扶着宮侍的手往外走。
華夕菀用眼角餘光看着太子妃越走越遠,身邊還簇擁着一堆小心翼翼的宮侍,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
皇後冷漠的看着太子妃背影,轉身走到床榻旁,替太子壓了壓被角,語氣柔和道:“皇上,太子若有什麽不測,本宮可該怎麽辦,還有太子妃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又該怎麽辦,難不成讓他一出世就沒有父親嗎?”
皇後這話說得極其凄涼,可是華夕菀卻在這話裏聽出些不對勁,如果她之前的猜測屬實的話,對于皇後來說,太子就是最重要的,如果太子出了什麽事,那麽太子妃腹中的胎兒……
“你别擔心,太子一定不會有事的,”啓隆帝走到床邊,看着床上的兒子良久後歎息一聲,“别太擔心了,禦醫不是說了,隻要小心将養着,就不會有事麽,你也要小心自己的身體。”
“話雖如此,可是想到我兒剛從天牢裏出來,就遭這麽大的罪,妾的心裏實在難受,”皇後擦着眼角的淚水,“皇上您一定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
啓隆帝面色沉道:“你放心,朕的兒子豈能由他人白白暗算了。”
不管他對太子有多失望,但是這畢竟是他唯一的兒子,今日有人能在朱雀宮給太子下毒,那麽等到來日,豈不是有人敢向他下毒了?
眼見皇上與皇後動怒,在場其他人連呼吸聲都變小了,太子中毒這種事,若不是太子太過昏聩,幾乎可以算得上動搖國本,好在太子本來就是荒唐人,他就算出了什麽事,也不會對大昭影響太過。
他們隐約察覺到帝後二人說的這個話隐隐有種說給他們聽的意思,可是他們卻要面露懵懂之色,因爲心中有鬼的人才會想得這麽多,所以他們必須要聽不懂。
華夕菀突然覺得大昭朝最尊貴的這對夫妻沒什麽意思,貌合神離便罷了,偏偏還沒把一個兒子教好,這可是大昭朝未來的儲君,他們不好好教育太子,害得可就不隻是幾個人,而是這個國家的百姓。
至于他們背後有什麽龌蹉,與她又有什麽關系,啓隆帝身爲皇帝,越來越剛愎自用,這樣的啓隆帝已經算不上是個好皇帝了。
收回自己視線,華夕菀看着腳下光可鑒人的地磚,不想再擡頭。
“你們都退下吧,太子已無大礙,你們不必擔心。”
皇帝發話,衆人魚貫而出,晏晉丘與華夕菀又去太後那裏坐了坐,才出宮坐上回府的馬車。
“你怎麽了?”晏晉丘察覺到華夕菀情緒有些不對,伸手攬着她的腰道,“身子不舒服?”
華夕菀搖頭道:“沒什麽,隻是有些悶而已。”
見她眉間帶了些倦色,晏晉丘幹脆把她攬進懷裏,讓她靠得舒适一些:“心裏悶?”
華夕菀揪着他衣襟的手頓了一下,挑了挑眉道:“我全身上下都悶。”
“那我給你揉揉心口,”晏晉丘笑着就要去揉華夕菀胸口,惹得華夕菀不斷的笑,最後隻能笑得全身無力的趴在晏晉丘胸口:“不行,不行,喘不過氣來了。”
見華夕菀笑得面頰粉紅的樣子,晏晉丘忍不住在她臉頰旁親吻了一下,柔聲道:“你放心,我定不會讓你陷入那樣的困窘之中的。”
知道他說的是什麽,華夕菀心頭微顫,擡頭看着晏晉丘,半晌後伏在他的肩頭道:“你可要說話算話。”
晏晉丘緊緊的環着她,不知怎的,想起當初綠珠事件後,她憤怒的踢斷假山石的彪悍模樣,在那個瞬間,他竟覺得她漂亮得讓他移不開視線。
他的母親是個溫婉的女人,他也見過很多溫婉的女人,偏偏在他眼裏,這樣的女人都像是一副上了念頭的古畫,或許有些韻味,但是一碰便會碎。
乍然見到華夕菀時,他被她的容貌驚豔,被她的傾城笑容迷惑,但也僅僅是驚豔而已。真正讓他動心的,卻是那紅顔一怒時的生氣,那時候的她就像是黑白水墨中唯一的色彩,讓他恍然心動。
越親近,便越覺得這樣的女人恰是适合與自己并肩的女子,她懶散卻不愚鈍,美貌卻又聰慧,有情又冷情。
他并不需要一個端莊得猶如雕塑般的大家閨秀,也不需要一個規規矩矩的皇室女眷。她或許有些懶散,或許有自己的心思,或許有些表裏如一,可是他至始至終想要的,本就是一個鮮活的女人,而不是一個木偶。
有時候一個人的路太難走,他需要找個合适的人陪他一起走下去。
原本以爲這輩子不可能找到符合他心意的女人,可是上天厚愛,他找到了對方,那麽他就會想盡辦法得到她的心。
在這個世間,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人實在太難,他又怎麽舍得錯過這樣的好機會呢?
他與她,實際上本就是一類人,老天讓他們走到一塊,那就是說明天意如此。
天生一對,不該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