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老太太見做郡王妃的孫女扶着自己,面上的笑意越加明顯,就連腳下的步子都走得穩了許多,旁邊女眷們紛紛上前湊趣誇華夕菀孝順,更是讓老太太笑開了臉。
姚氏與盧氏跟在老太太身後,聽着四周不斷的誇贊聲,姚氏有些嫉妒的看了眼身邊的大嫂,如今三侄女成了郡王妃,京中女眷都開始捧着敬着大嫂,仿佛華夕菀随便喘口氣就跟仙氣似的。
現在不就是伸手扶了扶老太太,就仿是她做了天大的事情般,那些奉承的話她聽得都替這些人臉紅。
“弟妹,小心腳下,”盧氏似笑非笑的伸手扶了姚氏一下,讓姚氏回過神來,面上擠出幾分笑道,“大嫂請。”
盧氏朝她看了看,擡腳便走到了她前面。
以爲她會客氣幾下的姚氏見狀,差點沒氣得咬碎一口牙。
一行人進了内院,見周雲恒正在請華依柳出房門,便紛紛停下腳步,站在旁邊對周雲恒上下打量着。
平心而論,周雲恒的相貌還是不錯的,鮮紅的新郎裝把他襯得唇紅齒白,隻是眉眼間的輕佻在華夕菀看來,不是個安分過日子的男人。男人貪花好色,隻要不鬧出大事,在很多男人眼中,也不過是說一句少年風流,隻可惜嫁給這些男人的女人了。
“唉。”老太太活了幾十年,哪裏看不出周雲恒算不得良配,隻是礙于身份,周華兩家的婚事又是闆上釘釘,她實在不好多言。
她雖然不喜歡華依柳的性子,但畢竟也是華家的子孫,哪裏就願意華家的人嫁出去受其他人家的委屈呢?
華夕菀聽到這聲歎息,心裏對老太太倒是高看了幾眼,這位雖然有時候會做些糊塗事,不過倒沒有什麽壞心眼。
這聲歎息姚氏與盧氏都聽見了,不過誰都沒有出聲。
在周雲恒請了三聲之後,房門開了,華依柳被她的弟弟華存蘆背了出來,張氏站在房門背後抹眼淚,眼中滿是不舍。
華夕菀見張氏這副模樣 ,不知怎麽的,視線就落到背華依柳出門的華存蘆身上,聽說皇帝近來有意提升周家老爺子爲尚書,并且準備讓他做明天春闱的主考官。
張氏甯可忍受周雲恒婚前與通房不清不楚,也要把華依柳嫁到周家 ,隻怕是爲了華存蘆的功名鋪路。也許在張氏眼裏,兒子才是最重要的在,至于女兒的幸福在兒子的功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如若不然,時間有幾個母親舍得把女兒嫁給這樣一個男人,又不是走投無路,何必做得如此委屈?
隻是此事,不知二叔又是怎麽想呢?是默認還是因爲别的事情而妥協?
噼裏啪啦的鞭炮聲震得華夕菀耳朵嗡嗡作響,她幹脆與其他女眷一起回了待客廳,過了一會兒就見張氏紅着眼睛回來了。
客人見狀誇了周雲恒幾句,總算哄得她露出了幾分笑意:“這閨女一出嫁,我心裏就跟缺了什麽似。”
“可不是如此,這女兒家未嫁前,誰不是家裏的掌上明珠,這嫁到别人家,就要看姑爺疼不疼人,不然可就要苦一輩子。”
聽到這話,張氏神情間有些不安,但也隻是眨眼間的事情,很快她便狀似自我安慰道,“周家乃是書香世家,最是講理不過,想來我們家閨女嫁過去也不會受委屈。”
其他女眷聞言也隻是笑着稱是,仿佛都不知道之前周家公子出孝不久便弄大通房肚子一事,轉口誇起周家一族的風骨來。
姚氏有些鄙夷的瞥嘴,虧得她這個二嫂出自張家,這事做得可真不地道。眼睜睜把自家閨女嫁給那樣一個人,竟然還有臉說那是良配,真是做了婊/子還要貞/潔牌坊。
她自诩是俗人,可也舍不得自家閨女嫁給那樣一個姑爺,兒女都是心肝肉,她做不出犧牲一個填補另一個的事情來。都這樣了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名家出生,真是嘴大了不怕風閃舌頭,呸!
老太太見姚氏面上的鄙視太過明顯,便伸手拉了她一把:“二姑娘今日怎麽沒有過來?”
“二丫頭身子不太舒服,今日乃是大姑娘的大喜之意,便讓她在府裏休息,”姚氏也驚覺現在客人衆多,她不能露出什麽情緒,便笑着道,“待大姑娘回門時,我讓她多陪大姑娘說說話。”
婚事上有講究,未嫁女若是來了月事,是不能參加别人婚禮的,不然會讓婚事不吉。姚氏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是女客,自然明白姚氏說的是什麽,隻覺得華家二姑娘明事理,沒有爲了想湊熱鬧,便讓自己的堂姐婚事添上晦氣。雖然這位華家大姑娘嫁的男人,本也算不得什麽良人。
華夕菀突然覺得有些膩歪,她走到盧氏身邊坐定,端起茶杯慢慢喝起來,懶得跟張氏這樣的人多說話。
“要說嫁得好,我覺得還是三姑娘更甚一籌,”姚氏突然開口道,“顯郡王才貌權勢都比周家公子出衆,又是個體貼人,大家說是也不是?”
姚氏這話表面是在誇獎顯郡王,實際上是在打張氏的臉,還有挑撥離間的意思在裏面。隻看這話一出,張氏難看的臉色就知道。任誰聽到别人說自家姑爺比不上别人家姑爺,都不會多高興,更何況華夕菀與華依柳還是堂姐妹,實在被人拿來比較。
衆女眷面面相觑,誰也沒有料到姚氏把話說得這般粗陋明白,這讓她們怎麽回答?說是,那是明晃晃打張氏的臉;說不是,就等于得罪顯郡王妃。
這華家妯娌之間有矛盾是華家的事情,她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牽扯進去。
“我看這兩個姑爺都好,都是溫和貼心的人,”老太太笑眯眯的看了姚氏一眼,揚聲道,“今日是我們家大姑娘的好日子,府上已經備上薄酒,還請大家不要嫌棄飯菜簡陋。”
老太太作爲華家輩分最高的人發話,大家都給了面子,紛紛把話頭引開,然後按照尊卑落座,等着華家開席。
酒席結束坐了沒一會,華夕菀就找借口起身告辭,如今這個侍郎府上,她是懶得多呆一會兒,也更加不想去看張氏那副做派。
越待在這裏她越是覺得,張氏這樣的人比姚氏更爲可惡。
盧氏沒有多說,隻是叮囑她要多注意身體,送她到了二門外,見她進了轎子,靜靜的目送轎子越行越遠,才轉身回了内院。
此時内院裏已經沒有外客,張氏與姚氏正在因爲姚氏剛才的話争吵,盧氏進屋時,就聽到張氏道:“郡王爺又如何,又不是正經的皇子,華夕菀現如今不過是仗着好容貌受顯郡王寵愛罷了,再等幾年你且看她又能如何?”
聽到張氏這般詛咒自己的女兒,盧氏頓時便砸了手邊一個細瓷花瓶,然後怒指着張氏氣勢洶洶道:“張氏,你有本事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張氏看了眼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花瓶,又見大嫂怒氣沖沖的模樣,強撐着語氣道:“我說的有什麽不對?”
“呵,”盧氏怒擊反笑,然後譏諷道:“我們家姑爺再不濟那也是皇親國戚,不像有些人,即便姑爺弄大了通房肚子也要眼巴巴的把閨女嫁過去,這樣的做派,我可做不來。就這模樣,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說三道四,也不照照自個兒鏡子,看看自己的臉是妖是鬼,沒得出來惡心人。”
盧氏這話說得粗俗又痛快,氣得張氏差點喘不過氣來,偏偏盧氏說的事情真真切切發生過,她即便是想反駁,也找不到理由。
盧氏可不管她氣成什麽模樣,不管不顧道:“我就是個粗魯人,學不來某些名家做派,更做不來賣女爲兒鋪路的事,我家兩個兒子雖然不争氣,但是我們也記得教他們一句自力更生,别以爲姐姐妹妹嫁了誰就有了依仗,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隻當别人是傻子呢!”
見大房與二房鬧成這樣,姚氏樂得看熱鬧,隻是心裏對盧氏卻是起了畏懼之心,畢竟姚氏惹得這位不高興,這位有可能直接把她臉面扒在地上用腳踩,她以後還是少惹爲妙。
“既然二弟妹這裏容不下我等俗人,我便告辭,”盧氏一通罵之後,冷眼看着張氏氣得臉色泛白的模樣,轉身帶着一幹子丫鬟婆子便呼啦啦的離開了侍郎府。
别人說她潑婦也好,粗魯也罷,反正她學不來張氏那一套,她的孩子,誰也别想欺負!
“嗤,”姚氏陰陽怪氣笑道:“就那麽個玩意兒還要意思跟顯郡王比,多大的臉。”說完,扶着老太太便出了門,徒留氣得面紅耳赤的張氏在屋子扔東西發洩怒意。
這麽一鬧,她反而覺得大嫂這個人越看越順眼了,張氏這樣裝腔作勢的人,就該這樣治她。
顯郡王府馬車上,華夕菀想着張氏與姚氏平日的爲人,張氏比較矯情,姚氏比較愛比較,愛占便宜,若是對兒女的态度,姚氏倒是比張氏好多了,她個人并不喜歡張氏這樣做派的人物,盡管也許一些世家中,本來就存在犧牲女兒,扶持兒子的現象。
就在這時,突然外面傳來很多人的驚叫聲,她坐着的馬車也開始劇烈搖晃起來,一個沒抓穩,腦袋就重重撞在了車璧上。
“郡王妃!”馬車又搖晃了幾下後,才停了下來,白夏與紅纓擔憂的沖進馬車中,小心扶着她坐好,“郡王妃,您沒事吧?”
等華夕菀擡頭後,她們才吓得變了臉色,因爲華夕菀額角滲出鮮紅的血,看樣子傷得不輕。
“來人,快請太醫去郡王府,”白夏掏出幹淨的棉帕捂在華夕菀的傷口上,“快些回府,郡王妃受傷了。”
華夕菀見白夏這副驚惶的模樣,擺手道:“别擔心,隻是看着吓人罷了,外面是怎麽一回事?”
白夏面色有些難看道:“國舅爺驚了馬,撞了不少小攤,現在馬已經被禁衛軍制住了。”
“城内不是早有規矩,除了特殊情況外,不能自由縱馬嗎?”京城裏人多,所以一些貴族子弟就算喜歡騎馬,也是去京郊外玩玩,若是在城裏騎馬,必須要有侍衛牽引,這國舅爺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聽說是因爲國舅爺跟人打賭,說是馬術精湛,就算在城内騎馬也不會出事,”白夏說到這,有些咬牙切齒,“剛才外面還有個孩子受了傷。”
“在下衛尉寺少卿張厚,特來給顯郡王妃請罪,在下盡管不力,讓郡王妃您受驚了!”
外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華夕菀沒有說話。
紅纓走出馬車,朝此人福了福身:“此事是實屬意外,請大人不必在意,隻是我們家郡王妃頭部受了傷,需要回府醫治,此處需要大人多多費心了。”說完,又拿出一個荷包奉到此人面前,“郡王妃聽聞路上有個孩子受傷,所以特命奴婢送些醫藥費給這個孩子,此事也請大人代勞了。”說完,又是一福。
“姑娘客氣,郡王妃心慈,孩子的家人一定會感激她的,”張厚乃是四品衛尉寺少卿,在京中也是有幾分臉面的人物。此次國舅爺惹出事端,甚至還導緻顯郡王妃受傷,他本以爲以顯郡王府的顯赫,不會給他什麽好顔面。誰知沒有料到,郡王妃竟是如此寬和之人,他把荷包拿好,朝馬車裏的人行禮道,“在下告辭,望郡王妃早日康複。”
這時他聽到馬車裏傳來一個女聲,音量不大,但足以讓他聽清。
“多謝張大人。”
“不敢。”他後退幾步,目送着郡王府的車駕漸漸走遠,然後低頭看着手裏的荷包,笑了一聲。
國舅爺縱馬驚了顯郡王妃車駕,害得顯郡王妃受傷,近幾日京城恐怕又有熱鬧瞧了。
隻可惜他衛尉寺上下,要被國舅爺此舉牽連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露露、嬴_似、意小苡三位大大的地雷=3=
還沒有吃晚飯,今晚還有事要出門,求大家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