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年老力衰,早已經讨人嫌了,”太後仿佛沒有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後,眼眶通紅,就像是孤苦無依的老人失去了一切,對生活失去了希望,“如今連宮侍們都能欺到哀家頭上,哀家還有什麽面目活着?當年哀家就該陪先皇去了,也不必留在這冷冰冰的屋子裏,吃着這亂七八糟的東西”
“母後息怒,兒媳定會嚴懲這些膽大包天的惡奴,您是皇上與兒媳的頂梁柱,您老說這樣的話,讓兒媳還有何顔面活着?”皇後說未說完,淚已經先流,“是兒媳之過錯,隻求母後放寬心,别氣着身子,不然兒媳真是無顔去見皇上了。”
殿中省偶爾怠慢福康宮的事情,皇後是略有知曉的,但也隻是嘴上囑咐兩句,要說多上心那是沒有的。她原本覺得太後這樣的性子,定不會把事情鬧出來,豈知太後竟然如此直白的把事情鬧出來,這事若是傳出去,皇上與她豈不都成了不孝之人?
大昭朝以孝治國,向來講究尊老愛幼。太後雖不是皇上生母,但是在她被尊位太後那一日,她就是皇上的母親,是全朝上下需要敬着的太後。堂堂太後在宮中受到下人苛待,沒有誰會相信是宮侍膽大包天,隻會認爲是她這個皇後故意怠慢。
不管此時心裏有多惱恨太後此舉,皇後面上卻滿是擔憂與懊悔,隻紅着眼眶流着淚不斷的勸着太後,俨然一副孝順至極的模樣。
“罷了,你雖是皇後,但後宮之事繁雜,偶有不察也實屬正常,”太後臉色頹然的讓人把皇後扶起來,擦着腮邊的淚道,“是哀家思慮過多了。”
這話看似諒解了皇後,實則卻是給皇後定了一個失察罪名,而且失察的地方是她福康宮,而不是别處。
華夕菀看着這婆媳二人一來一往,忍不住心顫,太後突然發難,而且用了這種粗暴的手段,必然是因爲後宮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太後爲求自保,才把事情鬧大。
有時候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後,對太後而言也許是好事。畢竟若是太後出了什麽事,那麽知曉這件事的人,就會不由自主的懷疑到帝後二人頭上,就算真的與帝後無關,這兩人也說不清楚,隻怕還沒法主動向人解釋。
“太後 ,盛郡王殿下與盛郡王妃殿下求見。”
看熱鬧不嫌事多,皇後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盛郡王也會來插一腳,她甚至懷疑這事是太後有意策劃,故意在兩個郡王面前給她沒臉。可是盡管心裏這麽想,她面上卻是分毫不漏,打量太後時,發現她面上也露出詫異之色,似乎沒有想到盛郡王夫妻兩人會過來。
“讓他們進來吧。”太後整了整衣冠,雖然看起來恢複了以往的氣度,但是微紅的眼角讓人一眼便看出有哭過的痕迹。
太子妃想上前替皇後整理衣角,卻被皇後不動聲色的攔下,她慢慢擦着眼角道:“坐着吧。”
太子妃抿唇在太子身邊坐下,神情有些晦暗。旁邊的太子見太後與皇後沒有繼續鬧下去,就想起身離開,聽到盛郡王來了,有些厭煩的皺了皺眉,不過好在知道這是什麽場合,沒有表現得太過明顯。
晏伯益與侯氏進來便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行完禮後便安安靜靜坐在一邊。他與晏晉丘不同,自小隻養在自己父母面下,所以與太後并沒有多少感情,來探望太後也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
太後因爲剛剛掉過淚,所以開口後聲音便有些沙啞,侯氏忍不住問道:“皇祖母,可是身子不适?”
“無礙,不過是發生了些小事,”太後看了眼皇後,繼續對侯氏道,“沒有想到你們三兄弟竟是一齊到了哀家這裏 ,難不成是約好的?”
太子與盛郡王極爲不對付,聽到太後這話撇了盛郡王一眼,滿臉的不屑。晏晉丘便笑着道,“這可不是我們約好,隻是大家都想念皇祖母罷了。”
太後被他這話哄得露出兩分笑意,然後對皇後道:“殿中省給哀家變色燕窩的事情,你自己拿捏着處理,哀家跟這些孩子們聊聊,您事務繁忙,就不用陪哀家了。”
皇後聞言起身朝太後福身道:“兒媳告退。”
太後這個老不死的,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她難堪!皇後出了福康宮後,臉了變了幾變才恢複平日裏端莊的模樣,心裏卻是對太後此舉非常不滿,可是想到當今朝中局勢,隻好咬牙把這口氣忍下,她就看這老不死能活到什麽時候!
“皇後。”一個宮女匆匆過來,面色有些蒼白,壓低聲音在皇後耳邊道:“聽太醫院傳來的消息說,敏妃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兩個月?”皇後眉梢微挑,随即笑着道,“宮中後妃有孕,那是大大的喜事,本宮去看看敏妃,你們去備下厚禮,可不能委屈了敏妃娘娘。”
“是,”宮女聞言面色漸漸恢複正常,無聲的退到了一邊。
福康宮内,平日裏甚少在一起的堂兄弟不管誰和誰不對付,這會兒嘴巴上都還挺客氣,前提是要忽略太子那亂飛的眼神以及盛郡王那張毫無表情的臉。
因爲天熱,宮女給他們端來了荷香祛暑湯,華夕菀看着手裏精緻的瓷碗,這可真不像是被殿中省怠慢的樣子。
喝了一口湯,有一股淡淡的荷葉香味,微甜馨香,解暑又不覺得寡淡,這種湯看似簡單,實際上做法十分講究,看來太後身邊就連個廚子都不是簡單人。
“早幾年聽聞顯郡王妃身子不大好,不知現在如何了?”太子妃道,“平日裏也不常見你出門遊玩,我可是想和你親近很久了。”
“多謝太子妃殿下關心,我身子已經好了很多,隻是仍舊苦夏畏寒,”華夕菀擦着嘴角,面帶愧色道,“我也有心出來和大家多玩玩,隻是擔心給大家添麻煩,思來想去也就幹脆待在府上了。”
“我們自家人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太子妃仔細打量華夕菀,對方穿着一件秋色宮裝,膚色白得幾乎透明,确實顯得有些瘦弱,“日後若是有機會,我們一定要好好聊聊。”
“太子妃殿下相邀,隻要身子争氣,我一定欣然參加,”華夕菀柔柔一笑,給人一種柔弱可憐的模樣。
便是嫉妒她美色的太子妃見她這樣,也生不出厭惡之心,反而多了幾分喜歡之意,“那便好,隻是若身子不适也不要太過勉。”
侯氏聽到這話,有些意外的看了太子妃一眼,這話可不像是太子妃說的話,難得把華夕菀的承諾逼了出來,卻又主動往後退了一步,太子妃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
不過顯郡王倒是好性,娶回這麽個萬事不管的郡王妃,日後可有他愁的。侯氏瞥了眼嘴角帶笑的晏晉丘,心裏覺得有些諷刺,這副深情的模樣不知是做給華夕菀看還是義安候府的人看?
“哀家這個老婆子,就喜歡看你們這些年輕女子坐在一塊,”太後開口道,“這漂漂亮亮的模樣,多讓人稀罕。”說完這句,她又多看了晏晉丘與華夕菀幾眼,她最喜歡這對小夫妻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他們皇家可找不出一對比他們更好看的夫妻了。
太子聽到這話,趁機多瞅了華夕菀好幾眼,然後笑嘻嘻道:“皇祖母此言甚是有理。”
晏晉丘視線飛到太子身上,皮笑肉不笑道:“太子殿下取得太子妃如此賢妻,難怪如此贊同皇祖母的話。”
華夕菀哀怨的斜睨他一眼:“郡王爺這話是在嫌棄妾了?”
太子見華夕菀那哀怨的模樣,差點代替晏晉丘說不嫌棄了,隻可惜美人已經有夫,他隻能眼巴巴的多看上幾眼。
“你在我心裏,自然是最好的,”晏晉丘當着衆人的面伸手捏了捏華夕菀的掌心,笑得一臉溫柔。
太子有些豔羨的看着晏晉丘的手,若是這等美人是自己的女人就好了,他定舍不得她受一絲委屈,她要什麽自己便給什麽,就算是要自己的心肝他也是舍得的。
端着茶水漱口的太子妃冷眼看着太子這般模樣,素手一抖,精緻的茶杯摔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驚得太子收回了自己心無禮的視線。
“孫媳手誤驚到皇祖母,求皇祖母責罰,”太子妃起身朝太後行了一個禮。
“不過是個茶杯,有什麽責罰不責罰的,”太後讓人給太子妃換了一杯茶,笑眯眯的對太子與晏伯益道,“你們要多學學晉丘,多疼自家媳婦。”
“伯益謹遵皇祖母教誨,”晏伯益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禮,雖然恭敬,但是顯得有些幹巴客套。
太後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擡起茶杯道:“這天也不早了,你們年輕人事情多,就早些回去吧。”
幾個後輩聽到這話,齊齊起身告辭。
等出了福康宮後,太子湊到晏晉丘身邊說些沒什麽營養的廢話,可是總是被晏晉丘三言兩語便擋了回去,幾次三番後,他終于偃旗息鼓了。
晏伯益冷眼看着晏晉丘的眼神變得越來越淩厲,移開自己的視線,掩飾住自己對太子的厭惡。隻是因爲出生,如此荒唐的一個人變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天下交到這樣一個人手中,若是晏氏一族的先人知曉該作何想?
等與太子分開走後,晏晉丘面上的笑意消失殆盡,他伸手扶了扶華夕菀鬓邊的朱钗,突然笑道:“瑰寶豈能由他人窺視。”
華夕菀笑得溫柔纏綿,仿佛全然不知晏晉丘話中深意。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嬴_似、童童兩位大大的地雷=3=
感謝雪狼大大的手榴彈=3=
前面華依柳與周公子親事那裏有BUG,我把十章修改了一下,26章在審核中,沒法修改,不過10章修改了,就沒什麽大問題了,感謝提出BUG的讀者大大,麽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