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暖冬頭昏腦脹,想要擡手揉揉額頭渾身卻乏力的很,随之耳邊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伴着深沉卻微啞的話音,“是暖暖醒了嗎?”
“爹,小妹醒了,暖暖醒了!”
她微微動了動,這才發現軟哒哒的身體正被一雙并不粗壯卻十分有力的手臂緊緊的環繞着。聽耳旁人稚嫩卻激動的語氣中充滿了期待的味道,武暖冬不禁努力的睜開了眼睛。
不過在看到眼前的場景時,瞬間腦子裏嗡的一聲傻了眼。
隆冬臘月滿地霜白,幹脆脆的枝桠上挂着薄薄的白雪,不多的樹木被啃得連樹皮都不剩,更别說地上的雜草,和灰黑色的雪水混在一起竟然都被人連根拔起。
不用說,這是個餓死人的災年。
更不用說,那些衣着破爛、不保暖又面黃肌瘦的災民們四處倒地、唉聲歎氣。
武暖冬确認,她穿越了,在婚禮前一天悲催的穿越了。
眼前噔噔噔跑來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魁梧男人,男人一身短裝打扮,輕薄的棉衣在隆冬臘月不算保暖,全靠男人健壯的好身骨。小麥色的面龐稱不上英俊卻十分正氣耐看,臉龐蹦的緊緊的,眼眶微紅。武暖冬正覺心頭凄苦,擡頭看了一眼便漠不關心的低下頭,此舉讓她錯過了男人眼底的關切和擔憂,隻看到這個疑似親人的男人緊皺的眉頭。
武暖冬隐隐記起身後抱住她的那人喚眼前男人爲爹,而稱呼自己則爲小妹。嘴角抿緊,難道她不光穿越成了貧窮的災民,還遇到了重男輕女的親人。
心頭悲涼萬分,她不想穿越,想回家,哪怕不是爲了那個閨蜜未婚夫,也要回家。家裏的長輩正該是享她清福的時候,怎麽就讓她穿了。
“武暖冬,這次還是不認錯嗎?淘氣淘的沒了邊,若是還如此,晚飯省了吧!”男人語氣沉重,眼神冷硬硬的,随即不留情面的迅速轉身離開。
“爹……”身後的聲音再次響起,見男人半步不停,則重重的歎口氣,柔和的吹了吹武暖冬額頭上的傷口,“暖暖乖,爹定是太生氣了,暖暖就認個錯,大哥幫你勸爹。”
臉龐被溫熱的呼吸掃過,冰冷的肌膚立刻起了雞皮疙瘩,武暖冬這才注意到頭上痛的厲害,掙紮起身,摸了摸,“嘶!”倒吸了口冷氣,摸到了一塊黏糊糊的東西,舉手一看,是血和雪融合一起,原來是冷冷的雪堵住了傷口阻止了血流加快。
“小妹别碰!”武春息握住暖冬的小手,用一旁幹淨的雪給她将手上的血污擦淨。嘴裏叨唠着,“暖暖,你也該讓人省點心了,幸好沒事,否則上哪裏去找大夫,家裏連飯都吃……唉,算了,說這個你也不懂!”
男孩不過十二歲,面容倒是難得一見的清越,話多卻不招人厭煩,青色長袍洗的發白,補丁打的有些粗糙,竟在他身上穿出了特立獨行的味道。抱着武暖冬坐在腿上,屁股下面墊着厚厚的草墊避免雪水濕染衣衫。
武暖冬麻木的垂了眸,看她手掌的骨骼大小不過四五歲左右,小手黑漆漆的,瘦的像是雞爪,一看便知沒有受到過好的照顧。
“暖暖,去主動跟爹道個歉。”武春息咽下了接下來的話,要不然爹指不定躲到哪裏又捧着娘留下的小手帕默默傷心去了。
誰不知道武家有三寶,爺寶、媳寶、小妹寶。當然,最後一寶是武家最爲重要的珍寶,若非如此,怎麽會一家出動在這荒山野嶺的爲小妹去尋藥材。這可是連飯都吃不上的災年,一家老小餓了一天一夜了,就算是在偏愛小妹,恐怕這一次也無可奈何。幸好老天有眼,讓小妹醒了過來,否則這家裏更是會一蹶不振。
隻是……偷偷瞄了眼武暖冬那張木然的小臉,武春息清俊又瘦弱的臉龐上挂起一抹憂心。怎麽覺得小妹有點呆呆的,莫不是磕到頭摔傻了!
實在不忍勉強武暖冬道歉,武春息悄悄的詢問,“暖暖,咱們回破廟找田嫂嫂和山河去吧!”山河病的太嚴重,也不知能不能熬過一冬。随即像是怕武暖冬誤會,趕忙解釋,“這裏太冷,會凍壞身體的。”
凍壞?就怕凍不壞。武暖冬默默抿直嘴角,要是能一下子把她凍回現代就好了。
武暖冬不是貪圖享受的人,并非因爲貧窮就嫌棄此時的處境,她隻是太挂念家裏的老人,而今這一穿越,她倒是走的幹淨利落,可真正關心她的親人又該怎麽辦?白發人送黑發人,又有誰能承受的起。
回家!絕對要回家!
此時此刻,武暖冬沒有别的念頭,隻想把自己默默的弄死。
反正這家大人似乎對她前身小姑娘并不在乎,看樣子除了眼前這十一二歲的少年疼惜外,這個和她同名同姓的小包子依舊是爹不疼娘不愛的,死都死了,她代替活下來也沒什麽意義不是,死了若是能穿回去,倒是免得家人擔心。
“暖暖,到廟裏不要亂說話也不要招惹田嫂嫂和山河,哥哥去給你找吃的,不會太晚回來,還有你三哥陪着你。”武春息慢慢安哄着,希望武暖冬不要再說什麽讓田嫂嫂不滿。
武暖冬畢竟活了小三十個年頭,怎麽會聽不出少年嘴裏話裏有話,她撇撇嘴,欲發覺得該死不用挑時候,小小的包子連話都不能多說人嫌狗不待見的,總不能是她自己招人讨厭吧!
其實真是武暖冬想多了,武家人各個把武暖冬當寶,哪裏敢嫌棄她,盼了幾代人隻有這一個女娃,又早早喪母,所以才将小小的娃驕縱的沒個樣子,别說打罵,連輕輕吼一嗓子,老爺子都不幹。武暖冬的地位甚至高過了武家老爺子的重孫——武山河。
田嫂嫂——田慧蘭原本是不在意自己的孩子被曾祖父忽視,隻是武暖冬過于蠻橫任性,甚至屢次欺負病弱的山河、出口傷人,而這些都被武家老爺子以孩子還小給敷衍了過去,怎能不讓田慧蘭暗暗生怨,但又因爲武暖冬在武家的地位默默的把苦水吞進肚子,對武暖冬自然也喜歡不起來。
這些真相現在的武暖冬并沒有心思探究,她滿腦子都是怎麽死的悄無聲息,最後決定要想死的貌不驚人,隻能不吃不喝,反正災年口糧困難,她省下一口沒譜還能讓對原主好的哥哥多吃一口,也算是她對武家仁至義盡了。
這一切考慮周全,武暖冬便落實下來,真的是一口水都不喝。任憑比她大不了幾歲的瘦弱少年急出了眼淚。
武秋止一邊咳嗽一邊捧着破了口的碗苦苦哀求着,“暖暖,三哥求你了,喝一口,就喝一口。”紅紅的火苗把這個九歲的男娃臉染的粉紅,可依舊能從中看出他面色中的青灰,明明九歲卻比五歲的武暖冬高不了多少。
窩在破廟角落裏的五歲男娃武山河正高燒不止,隐約聽到武秋止的話音,勉強睜開眼,“秋止叔叔,山河渴……山河渴……”
武秋止看了看手上冒着熱氣的水又看了看躺在那裏有些神志不清的小小山河,爲難的皺緊眉頭,最後狠下心,“山河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