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雷歡喜出來,龐金華就透露着一股客氣,緊趕兩步和雷歡喜握了一下手:“雷總經理,你好。”
一聲雷總,實際上是在那告訴雷歡喜,他現在已經不再是仙桃村的村長了。
“老龐,你好。”雷歡喜也微笑着和他握了一下手。
龐金華很明顯的怔了一下。
老龐?
他居然叫自己老龐?
這應該是在什麽樣場合下稱呼的?
同事之間,上級對下級的時候才能那麽稱呼。
他好歹應該稱呼自己一生“領導”或者是“龐組長”才行啊。
可是再仔細想想,人家都已經不再當這個村長了,愛怎麽叫對方都是自己的事情。
雖然心中有些不快,但是對于仙桃村的前任村長,龐金華還是盡量保持着自己的客氣:“雷總,我很早就聽說過你了,大名鼎鼎的亞運冠軍,祝南鎮甚至是整個雲東市的風雲人物,爲仙桃村的發展做出了自己巨大的貢獻。我知道你此刻心裏是有些不快的……”
“我心裏沒有任何的不快,老龐。”雷歡喜依舊保持着笑容打斷了對方的話:“雖然大家都說别拿村長不當幹部,可是我們誰都知道,村長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政府官員了,不但工作難做,而且事事都要看上級的面色,工資又隻有可憐的那麽幾個。可是我這個總經理呢?那就不一樣了,公司裏的什麽事都是我說了算,賺的又多,要不是領導的信任,誰願意當這個村長啊?現在好了,老龐,你來了,我身上的這個擔子也算是可以卸下來了。”
這話龐金華怎麽聽怎麽覺得不是味道。
這算是什麽意思啊?說的好像這個位置雷歡喜早就不想做了,自己隻是撿了一塊破爛一樣。
自從拉上了江勝利的這層關系,龐金華志得意滿,把這視爲了自己仕途和錢途上最好的一塊跳闆,可是這時候聽雷歡喜說的,這張位置根本一錢不值似的。
本來滿腔的熱情,現在卻忽然煙消雲散。
江勝利曾經再三告誡過自己,雷歡喜這個人特别難對付,自己當時聽了這話還相當的不以爲然,一個毛頭小夥子,有什麽可怕的?
可是這第一次的交道,卻讓自己鬧了一個很不愉快。
可是身爲一個“領導同志”,風度還是一定要保持的,所以龐金華一直在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微笑。
正想找個借口離開,雷歡喜卻笑着說道:“老龐,仙桃村的事情看起來簡單,當中的困難不是外人可的,老龐,希望你能夠在仙桃村過的順利。我那裏太忙了,再見。”
說走就走,絲毫也不拖泥帶水。
隻剩下了龐金華一個人呆若木雞的看着雷歡喜的背影……
……
碧水藍天大酒店。
喬遠帆緩緩的走進了這家處于郊區,休閑式的五星級大酒店。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距離草野富川飛機降落已經過去了6個小時,這個自己曾經的弟子也應該到這裏了吧?
該見面的總是要見面的,沒有什麽可以躲避的。
來到了大堂的服務台前,問了草野富江的房間号。
“是喬先生嗎?草野先生特别吩咐過了,如果您來的話,完全可以告訴您他的房間号。”
喬遠帆笑了笑,草野富江那麽确定自己會來嗎?
找到了那幢獨幢别墅,喬遠帆輕輕的按下了門鈴。
他發現自己此時的心情居然是如此的平靜。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是嗎?
不到十秒的時間,門便打開了。
那張熟悉但卻陌生的面孔時隔33年後又再次出現在了面前。
草野富江。
可這真的是草野富江嗎?
頭發完全的白了,面容蒼老的好像已經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是自己的徒弟,但其實年紀卻比自己大,可也大不了幾歲啊,現在居然老到了這個樣子?
而且形容枯萎,看起來說他是個落魄的孤獨老人一點也不爲過。
“老師,您來了。”一看到喬遠帆,草野富江的臉上立刻露出了激動,甚至連嘴唇都開始顫抖起來。
他深深的對着喬遠帆鞠了一躬:“老師,33年了,富江沒有在您身邊盡過一天的孝,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學生,我懇請老師的原諒。”
喬遠帆淡淡一笑:“我從來沒有收過你當學生,又何來師生盡孝一說。”
“可是老師永遠都是我的老師。”草野富江的神色間絲毫不見怠慢:“老師,您請。”
他讓過了身子,依舊保持着半鞠躬的姿勢。
喬遠帆也沒有客氣,走了進去。
一進去,就看到一個不到30歲的年輕人和草野富江一樣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裏。
“老師,和您介紹一下,他是我的徒弟石田佐吉,今年28歲。20年前我偶然遇到了他,看他可憐,因此收他當了學生。身爲您的學生收學生卻沒有得到您的允許,實在是我的大不敬,懇請老師的原諒。”
喬遠帆笑了一下:“這都什麽年代了,難道收個學生還要得到老師的許可嗎?草野,你太迂腐了。不過我看你的學生眉宇間很有靈氣啊。”
“師公,您好。”石田佐吉也非常禮貌的鞠了一躬。
草野富江卻很平靜地說道:“富江不管這個世界變成了什麽樣子,但您卻是我永遠值得尊敬的老師。老師,您請坐。我的這個學生的确很有靈氣,甚至可以說資質在我之上。而且他還有一手好茶道。石田,在師公面前展示一下你的茶道吧。”
喬遠帆也沒有客氣,坐了下來:“草野,這些年過的怎麽樣啊?”
“學生這些年依舊癡迷于蘭花,而且頗有收獲。老師是世界第一,那麽學生現在就是世界第二了。”
草野富江說這話的時候,絲毫沒有謙遜。
在他的心目中,喬遠帆依舊是世界第一,但他根本沒有避諱自己就是世界第二。
随即便問道:“老師這些年又過的怎麽樣?”
他隻癡心于蘭花,對外界發生了什麽事情根本就不知道。
“好,也不好。”喬遠帆也沒有任何隐瞞,把自己這些年來的坎坷遭遇仔細的說了一遍。
草野福建聽得唏噓不已:“老師竟然已經結婚,而且有了孩子,被偷了,又找回來了,這真的是一個傳奇啊。那麽,就是說我有師弟了?”
“是的。”
喬遠帆和他侃侃而談,自己這些年來如何尋找自己的兒子,如果和妻子離婚,又如何和兒子妻子重逢。
草野富江卻越聽越是奇怪。下意識的看了一下時間,從老師到這裏差不多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老師卻隻談那些生活裏的瑣事,絲毫沒有談和任何蘭花有關的事情,這可絕對不是老師過去的作風啊?
在他的想象中,老師應該始終是那個和自己一樣癡迷于蘭花的人,至于什麽結婚不結婚的,對于他們來說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事情。
可是老師對家庭卻實在是太執着了。
聽到後來,草野富江終于忍不住說道:“老師,這33年來,我終究還是培養出了龍王蘭。”
本來他所設想的,老師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是震驚、不信、繼而狂喜。
可是喬遠帆聽到了,卻居然隻是淡淡的“哦”了一聲。
就這樣嗎?
草野富江有些不知所措,怔了好大一會這才說道:“老師,是龍王蘭啊!”
“我知道,龍王蘭。”喬遠帆微笑着說道:“龍王蘭雖然是隻存在于傳說之中,但這世界上有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我,如果窮畢生之力,還是能夠培養成功的。”
草野富江恍然大悟:“老師難道也培養成功了嗎?”
“我?”喬遠帆“哈哈”大笑:“我已經23年沒有碰過蘭花了,怎麽可能培養得出龍王蘭?”
“什麽?”草野富江“嚯”的一下站了起來,完全難以置信:“老師23年沒有碰過蘭花了?”
喬遠帆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是的,23年。這23年來,我一直都在尋找自己的兒子,我也一直認爲,是我癡迷于蘭花這才讓我失去了兒子,所以我再也沒有碰過蘭花了。”
草野富江的渾身顫抖起來,幾乎便要跌倒,身邊的石田佐吉急忙扶住了自己的老師:“老師,保重。”
草野富江推開了他,帶着無比的失望看着喬遠帆說道:“老師,你怎麽可以這樣?33年來,整整33年了,我放棄了一切就爲了培養出龍王蘭能夠打敗您,可是您卻23年沒有碰過蘭花了?老師,當年您的驕傲呢?當年您的霸氣呢?您撕爛我蘭花的時候,那份氣概即便過了再多年我也依舊記在心裏,您就是我一生的偶像。33年裏,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如何打敗您,可是您卻不養蘭花了?放眼天下,誰還是我的對手?可是我即便當上了世界第一,如果沒有打敗過您,我又算得上什麽世界第一?您做的這一切隻是爲了一個孩子嗎?”
“這個孩子是我的兒子,你大概不會明白孩子的重要性。”喬遠帆說完了這句後又沉穩的補充了一句:
“可是你現在依舊還無法稱得上是世界第一!”